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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语道:“即便是机缘巧合,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
    周乐道:“那娘子不妨猜猜,他这么做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嘉语直接拒绝:“我猜不出来。”她猜不出来他怎么舍得毁了自己的脸。以他们当时的情况,就算是能救得昭熙的命,后来会如何谁心里都没底。何况就算昭熙登基,他得到的好处也是有限。又看住周乐问:“你知道?”
    “我也就猜猜。”
    “说!”
    “我猜李夫人过世之后,他就没有生志了。据我所知,战场上被火烧的人,十有八?九活不成了,他活下来就是命大。后来你兄长登基,他明知道他身份暴露,会给你兄长带来多大的麻烦,如果果真为你兄长着想,就该深居简出,不惹是非,尤其不该惹与从前有关的人。”
    嘉语道:“如果有一日我被迫隐姓埋名,也会忍不住偷偷儿来见周郎……”
    周乐亲了她一下,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我瞧着,郑娘子之前并不知道是他;以他如今的形貌,郑娘子当然是看不上,所以多半是他和郑娘子都被算计了。这件事传扬出去虽然难听,并非不能解……”
    天子定然会死力保郑忱,即便李12有后手,也会形成拉锯。一旦拉锯,有足够的时间,别的证据不说,郑笑薇这个人证还是能够拿下的。有天子背书,便是勉强,至少能保住性命。
    嘉语道:“所以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认罪。”
    “……是为了成全郑娘子吧。”
    嘉语不解。
    周乐解释道:“郑侍中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所以才会有积善寺,才会接近郑娘子。这件事出来之后,便你阿兄能保住他的性命,他也再不能肆意妄为;更不可能再接近昔日故人。如此,余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索性就认了罪,拿命成全了郑娘子,也不枉他们好过一场。”
    从来床帏中事最难说是非。如果被判定“和?奸”,郑笑薇是要受刑的;唯有判为“迷?奸”,他身败名裂而死,李愔才能出了这口气。周乐猜那时候郑忱还盼着他死了李愔能好好待郑笑薇。
    后来——
    周乐虽然不能确知当时李愔与他说了句什么话,也不会太离谱,无非就是抓住郑笑薇这个软肋,激怒了郑忱。
    他也不知道李愔到底怎么个打算,他与郑笑薇已经订了亲——唯有订了亲,他才是苦主,才能够有资格把郑忱逼到这个地步——那之后呢?他打算成亲还是退亲?出了这件事,郑笑薇还能愿意与他成亲?
    郑笑薇不与他成亲,他还能娶到别的好女子?但凡家里对子女有一丝儿爱惜的,都不敢再往他这个火坑里推了吧。
    他是真真打算光棍到老?
    他虽然很是佩服郑忱守诺,没有他,就没有昭熙,那三娘该有多伤心,他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进到洛阳。
    但是在感情上,始终更偏向于李愔一点。那毕竟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从当初云州开始,到秦州,到相州,再到如今洛阳,李愔是他的左膀右臂,自然不是郑忱可比,何况他对郑笑薇虽然阴毒,理论起来,一家子血海深仇,他有什么选择?除了郑笑薇这个软肋,还有谁能逼得郑忱自承身份?
    只是这样一来,他和郑笑薇算是完了。
    他这几年看下来,李愔对郑笑薇哪里像是假的——他不信李愔能瞒过他的眼睛,到头来这么一招,就好比——好比三娘为了给始平王报仇,把他卖给了娄氏,那得有多惨痛,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三娘。
    想到这里,周乐也不知道是该心疼始作俑者李愔更多,还是可怜被当做棋子的郑笑薇更多,最终只搂紧了怀中的人,叹息道:“三娘也不必自责,如果他一意求死,你拦得住一时,还能拦得住一世?如今你该担心的,反而是你兄长。”
    以当初元祎修的处境,败军之将,借的别国人马进洛阳,还能在德阳殿里一坐两年,当然是因为“给天子报了仇”,不用细想也能知道朝中文武百官对郑忱的痛恨。
    昭熙保他,那是与天下人为敌;不保,那是忘恩负义。昭熙是个重义气的人——那对于天子来说,未必就是优点。
    嘉语也愁这个,再一次恳求:“郎君当真没有法子?”
    周乐摊手道:“十二郎选的公审,就是为了把消息传出去,人多嘴杂,也堵不住。如今全洛阳都知道了,关侯就是郑侍中,哪里还保得住?你阿兄要是硬保——”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朝局不稳还是小事,就怕有人兴风作浪,质疑昭熙帝位的合法性。那得多少人头落地——昭熙下得了手吗?
    就不说昭熙本身还有个天大的弱点:他至今膝下没有继承人。
    群臣攻讦起来,有心人登高一呼,闹出宫闱之变也并非不可能。
    ……
    “陛下,谢侍中还在外头跪着。”
    昭熙抬头看了一眼。
    谢冉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进了宫。那之前他和云娘把这件事瞒得极死,三娘不知道,谢冉自然也不知道。前儿三娘修书,他当即就派人去龙门山。不想还是着了道。云娘十分懊悔没有宣见郑笑薇。
    他也只能安抚她说:“谁能料得到——”
    他怎么都料不到李愔会对自己的未婚妻下手。恐怕原本他订这个亲就是个幌子——然而他为亲族复仇,谁能说他不是?更糟糕的或者是,郑忱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了自己的身份,这一下,就再无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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