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一落间,她与萧融秋越来越不甚相似,她的每一举每一动,都在抹去她的妄想,她的不甘。
萧融秋的眸色也不免动了动。
她本没想让萧临春这么做的,却没想,这个姑娘比她想象的还要烈一些。
或许是为了保全自己那已被践踏得所剩无几的自尊心,或许是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萧融秋看得出她很害怕,但她手上的动作竟没有迟缓一分。
从此,那破巷中少了一对穷困潦倒的母女,而繁华区多了一个带着重病娘亲的丑姑娘。
真相往往是最残酷却也最直观的。
萧临春被这回忆吓得颤了一下,滑下了商折霜的手腕。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难怪商折霜会说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记得娘亲死后留下了一枚玉佩,而化为了一抹鬼魂的她,只想着要找回自己属于萧家的身份。
这大抵是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执,所以才会终日徘徊在人间,不愿放过自己。
或许是因为萧临春参透了自己的执念,早该醒来的商折霜倏地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桌上已然收拾干净,她的手也被她枕的有些酸麻。
她正欲抬起手来,舒展舒展筋骨。但在这本该有些燥热的夏夜中,一只不知从何而来、冰凉的手,却在刹那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上还带着湿滑的水珠,瘆得她瞳孔微微放大,脑中的弦也紧紧绷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临春:别人吸猫,我吸商折霜。一口提神醒脑,两口永不疲劳,三口长生不老。(大雾)
第6章 子夜(六)
商折霜使了劲,下意识地一反手,那人痛呼一声,很快便放开了她的手。
她定睛一看,早上为他们引路的堂倌此刻正木讷地站在她的面前,面上有些怔忪,显然没想到商折霜的反应会这么大。
商折霜冷冷地拂去了手腕上残留的水珠,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
她虽在人前表现的性子颇为开朗,却极讨厌别人触碰她。
“商姑娘……”那堂倌瞥见到商折霜不悦的神情,一下更为局促不安,毕竟这是公子带回来的第一个姑娘。
——虽然他到临走前也没再提过她。
但他只当是公子是贵人多忘事,把商折霜还在风露楼的事情给忘了。
“若您刚刚抬起手来,就会打翻桌案上的花瓶……这花瓶碎了事小,伤到您可就不好了。”他有些无措地解释道。
他在这儿守了商折霜一个多时辰,生怕她醒来之后出不去风露楼。
因为无聊得紧,他便在守着商折霜的闲暇之余,又擦了擦雅间内那些积了灰的东西,是以手上才沾了些水珠。
商折霜按了按额心,瞥了一眼悬于空中的明月,换上一副温温的神情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离丑时约莫只差半个时辰。”
商折霜捋平了被压得有些皱了的衣襟,直起身来对着那堂倌微微一颔首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堂倌本就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如今见她不仅不计较,还向他道谢,扬起一张笑脸来,面上也飞过了一丝红晕。
——不得不说,自家公子的眼光还真是顶顶好的。商姑娘的美不同与寻常女子,明艳而不羁,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张力,叫人只瞧上一眼,便难以忘怀。
难怪空域中这么多姑娘赶着趟儿想嫁给公子都没辙!
“那我便先走了,替我向司公子道声谢。”
商折霜琢磨着还有件事情没办,是以话也说得飞快,只想着早早脱身。
那堂倌微微一怔,显然因着这颇有些生疏的称谓感到迷惑,但不到片刻,他便替商折霜找好了理由。
姑娘家嘛,既然没过门,矜持些也是应该的!
“我会与公子好好说的!”本着讨好未来夫人的原则,那堂倌换上了一副迎接贵客的标准微笑,将商折霜送出了风露楼。
夏日的夜晚偶尔刮过几丝温热的风,闷闷的,透不过商折霜的红裙,只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覆上了一层湿热。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段红绳,将长发草草地束起。
但这随意的举动,却仿佛带出了什么东西来。
她皱了皱眉,狠狠地一甩衣袂,只是一缕执念的萧临春,便被她从袖中甩了出来,险些被夜风刮散了去。
商折霜本以为萧临春知道了前尘过往后,便会回到鬼身上去,好好投胎,重新做人,却没想到这玩意竟然如此没皮没脸,还死缠这她不放!
她冷着脸睨了她一眼,刚想转身就走,可这萧临春却伸出了两只鬼爪子,紧紧扒住了她的衣袖,任她怎么甩都甩不开。
“你先前答应过我什么?”
“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既然顺路,商姑娘的轻功又这般好,便捎带上我一程呗……”
“同一个地方?”
商折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却见萧临春那鬼爪子晃晃悠悠地举起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桐村”二字。
商折霜:“……”
这不是她先前放在袖中的东西吗?
没想到这萧临春不仅没皮没脸,手脚还不干净!
可她才刚升起骂萧临春一句的念头,便又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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