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霜。”
耳畔传来一声呼唤,是司镜。
在月华之下,他的眉眼被描摹得如画,只是那双漆黑的瞳孔,就算融入了月色,也依旧没有一点光亮。
商折霜敛下眉目,不再去看司镜的眼睛,轻声问道:“去宁淄的事情,你都计划好了?”
司镜颔首回之,垂眼去看楼阁下的华光:“折霜也让商辞寒去调查过宁淄了吧。”
商折霜没有否认:“纵使我不让他去查,他也会去查的。只不过,他再怎么查,这儿也终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
“宁淄成为空域约定俗成的禁地多时,无人知晓其中秘密才属正常。”
“顾愆辞帮你查的?”
商折霜知道,就算司家的生意遍布空域,于宁淄这样,无人会进的地方,也是束手无策。若是贸然派人进去,反而会打草惊蛇。
但聚萤楼这样的情报网,在朝境存在百年,没有眼线在其中,也有无数卷宗,要摸清宁淄这个地方的底细,并不难。
司镜点了点头:“我与何江引商议下地方后,便托愆辞去查了一下。”
“如此。”商折霜淡然一笑,目色飘忽。
而司镜自然知道她心中记挂的是什么事。
“折霜不必想得太远,着手眼前事便好。”
商折霜转眸去看他,很想对他说好,可有些事,但凡梗在心头,又如何能装作不在乎?
于是她只说了一句:“你不必忧心我,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司镜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有一日,折霜竟会想的比我还长远。”
商折霜怔了怔,没有应他。
她站在原处,因为司镜的这句话,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惶恐。
是啊……司镜此人,怎会想得不如她长远呢?
若有朝一日真是如此,怕也只会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之后会发生的事,也就是,他从未如他答应过她的那样,对未来抱有希望。
这条交换给神的生命,他无所谓留下。
一念而起,商折霜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也是,她这样的性子,又怎会让司镜操心呢?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也能好好活着,再不济,她也还有商辞寒。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之淡。
商折霜噤了声,心中升起一股郁结之气来,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屈得很。
可司镜的计划迫在眉睫,现在与他置气争论,着实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凉凉地扫过了司镜的面庞,唇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意,将放在栏杆上的手收回,再没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下了楼阁之后,她一眼便瞧见,有一道人影站在光影的交汇处,若隐若现。
商折霜定睛一看,竟是商辞寒。
她有些讶然,显然没想到商辞寒会在这儿等她。
“辞寒?”
她唤了一声,见商辞寒转过头来。
“阿姐……司镜究竟为什么要去宁淄?”
商折霜看着商辞寒没有说话。
若要说为什么,她也是不知的。
她无条件信任司镜,从未问过他的计划是什么,心中记挂着的,也只有这件事结束后,应该怎么办。
“怎么了?”她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宁淄……这个地方的人,或许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商辞寒顿了顿,“阿姐,你要知道有时候一群信徒,远比恶鬼来得可怕。”
“你是说?”
“宁淄那儿的人信仰着我们从未听过的异教,而他们的信仰的东西,远比空域中的任何鬼怪都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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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商辞寒谈完了之后,商折霜第一次在赶路的途中,有些心不在焉。
她不一是个未雨绸缪之人,太过信任司镜,以至于一点准备都没做,从未想过司镜要将一切计划拉快,需要冒着什么样的风险。
宁淄说白了就是林野中的一个深谷,说是无人涉足,更大的缘故是,根本就没人知道它在哪儿。
商折霜看着眼前遮蔽天日的一片墨绿,缓了缓脚步,对身前的司镜说道:“我们去宁淄需要做什么?”
“折霜现在想起来问我了?”司镜的目色似笑非笑,微微摇了摇头,“折霜应该也没听过宁淄信奉的神明。”
“宁淄信奉的那东西能叫神明?”商辞寒打断了司镜的话,目色不善,“我看司公子是和神做交易,做傻了吧。”
“神也分凶神与善神,更何况,宁淄中的人称她一声神,她也未必是九天境中的神。自古以来人们信仰的东西很多,若要较真了说,自然是九天境中的,迦河城神殿供奉的神,才能被称为上古神明的血脉。可人们在寻求庇佑的时候,一条蛇,一株花,都能成为他们心中的神。”
“司公子想说什么?与你做交易的神才是真神?
“辞寒,够了。”商折霜知道商辞寒总喜欢下意识地驳斥司镜,趁着这战火还未燎原,连忙阻止了他。
“阿姐,你就知道护着他。”商辞寒冷冷地朝司镜看了一眼,见到他眼中还未消散的笑意,心情更为不悦。
“那你觉得现下更重要的事是争辩宁淄人信奉的神,是否有上古神明的血脉?”
商辞寒噤了声,瞥开眼去不看司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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