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晏神情犹豫,语调轻软:“我知十哥心中有气,轻一点儿打,好不好?”
“……”
怎么好似他十恶不赦,将人欺负得很惨似的。
怀中的身子软绵,嬴宽心底忽地升起一抹怪异感,他微微摇头,将那些不可思议的想法晃出了脑袋。
许是在凉州见惯了高头大马的男人,再见嬴晏,他竟然觉得她瘦弱的奇怪。
嬴宽目光下垂,无意间扫到她肩颈,比起他来,着实过分纤细,他眼底有转瞬即逝的怜惜,怒气也消了几许,难不成真是饿的?
还没等细想,嬴宽便听见嬴晏吸了吸鼻子,似是在小声抽噎,昔日阴影倏地涌上心间,他下意识地喊出口:“不许哭!”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头顶,瞧不见是不是真的掉了泪。
嬴宽心软迟疑,勒着她肩的手渐松,皱眉问道:“真的饿了?尚膳监那边没管你膳食?竟敢如此苛待皇子?”
嬴晏默了默,以前是挺苛待的。
她趁人松懈,飞快夺过棍子,一眨眼的功夫,便小跑着躲到了柱子后面,神色警惕。
嬴宽望着空荡荡的两手,意识到又被戏耍了,脸色黑得不像话,亏他还好心关心她!怒气冲冲间一抬头,便瞧见躲在柱子后面的嬴晏。
容貌秀美的少年雌雄莫辨,一双桃花眼尤其潋滟朦胧,娘气是娘气了点,但模样的确出挑。
比起两年前瘦弱的样子,漂亮不少,嬴宽再次惊艳。
嬴晏留意到他眼神,皱眉,直了直腰身,冷脸端了气势。
还敢给他摆脸色!?
嬴宽回神儿,恶狠狠咬牙道:“嬴晏,我今日一定打的你抱头鼠窜,跪地喊好哥哥求饶!”
嬴晏点头,压嗓喊:“好哥哥。”
嬴宽:“……”
重点难道不是打得他抱头鼠窜、跪地求饶吗?
嬴晏卷翘的眼睫眨了眨:“十哥从凉州回来第一个来看我,我太感动了。”
嬴宽青筋直跳,纠正:“我是来打你的!”
嬴晏无语凝噎,我当然知道你是来打我的。
她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笑得腼腆: “十哥送的见面礼太贵重了,打人很趁手,我很喜欢。”她拎着手里棍子在眼前比划了两下,仿佛稀世珍宝。
“……”又被戏弄了。
一连串儿的动作看得嬴宽怒火闷在胸腔,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手指指着他,嘴唇发颤:“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
还没等话说完,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儿敲门声:“十四殿下。”
两人双双偏头看去。
嬴晏神色欢喜:“陈公公!”
随着她话音落下,殿门缓缓推开,光线乍然侵入。
一面容清秀白净的太监出现在门口,眼神阴冷,身着一件红色暗花绣飞禽的衣袍,手里拎着一个三层雕花方形的红漆木食盒。
正是去年春日时得了永安帝身边大太监郑礼的青眼,被调去了紫宸殿御前伺候的陈文遇。
如今他已经入了司礼监,成了两位秉笔太监之一。
嬴晏把手里的棍子一扔,往陈文遇旁边小跑去,一副委屈可怜的小模样。
“陈公公。”
陈文遇低头看了眼盈盈可怜的嬴晏,神色微沉。
嬴宽:“……”刚才被打的好像是他吧?
陈文遇转头望着嬴宽,神色不善,眉眼阴冷冷,吓得嬴宽一激灵。
嬴宽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哪里受过如此气,即便在凉州那两年,一众官员也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他怒喝:“放肆!信不信本宫砍了你的狗头!”
陈文遇冷笑了下:“陛下还在紫宸殿等十殿下觐见,十殿下不赶紧去面圣,跑来昭台宫做什么?”
闻言,嬴宽一愣,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袍。
红色,正衫绣云雁,袖口处为黑色锦缎绣蟒纹,左臂上还有三道莲花纹,这是四品宦官和东厂的标志。
司礼监的大太监?容貌怎么如此年轻?
嬴宽惊讶,他的身份不至于对这些阉党卑躬屈膝讨好,招惹树敌也不应当。这些宦官们身体残缺,心里也扭曲,一向小心眼,记仇的很。
这两年,父皇极其重用宦官。
司礼监平日在御前伺候,最擅媚上欺下,说小话。
眉眼张扬的少年理了理衣衫,明知故问:“你是哪里的太监?”
“是咱家不是,忘记十殿下刚从凉州回来了,不识人。”陈文遇故意刺激他,皮笑肉不笑,“咱家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姓陈,殿下离京时我们见过,在紫宸殿门口,那时殿下正跪着。”
嬴宽俊脸一黑,却怎么也想不起眼前人是谁,他拂袖轻哼,气势不输人:“陈公公来此做甚?”
陈文遇笑笑,神情温和:“劳十殿下关心了。”没有半点儿要回答的意思。
嬴宽:“……”
这个娘娘腔死太监!真和十四弟天造地设一对儿啊!
十六七岁的少年心性还不稳,此时俊俏的脸蛋上一阵儿青一阵红的,仿佛下一刻便要撸袖子打一架。平日里嬴晏戏耍他就算了,好歹是他弟弟,这个不阴不阳的太监算个什么玩意儿?
见事态不对,嬴晏上前一步,挡了两人间的剑拔弩张。
十哥这个人脾气不好,脑子也时常不好使,若是真惹怒了陈文遇,他这一次就不是去凉州放马,怕是得去荆州大荒山风吹日晒拣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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