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怒斥:“胡闹!”
嬴宽抿唇,不发一言。
嬴娇扬唇而笑。
膝前三寸的木地板光滑澄亮,隐隐绰绰映照着人影,嬴晏指尖点了点膝盖,浅浅笑了下,眉眼嘲弄。既然闹到了紫宸殿,岂能善罢甘休。
永安帝疼惜女儿,一腔怒火便降到了嬴宽身上:“你身为兄长……”
“父皇。”
嬴晏骤然抬头,打断了永安帝的话。
永安帝一顿,侧目看去,身子瘦弱的少年跪在地上,她先前怯懦没抬头,只露出秀气的额头与鼻尖,如今却是整张小脸都扬了起来。
比起三儿子嬴柏来,十四子嬴晏更俏似其母。
几年不见,出落的愈发秀美。
永安帝神情微怔。
“父皇,此事与十哥无关。”嬴晏声音平淡陈述,“今日十哥教儿臣骑马,不想在武场遇见了寿嘉,欲对儿臣动用私刑。”
看着那双如苏氏如出一辙的盈盈桃花眼,永安帝有些失神,不知听没听见她的话。
嬴晏唇角弯了一个细小的弧。
父皇多情不假,刚愎也不假,可如今年事已高,母后和三哥却成了他心中永远遗憾,怨恨爱憎皆做尘,几分浅淡愧疚,足以扭转局势。
窥见永安帝神色,嬴娇心神微慌,语气着急而委屈:“嬴……十四哥,你不要胡言,我何时要对你动用私刑了?”
“不及寿嘉妹妹满口胡言。”嬴晏情绪很淡。
永安帝回神,敛了情绪,皱眉训斥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虽是怒其软弱不争,声音却温和了许多。
嬴宽见嬴晏低头,以为她是伤心,忍不住又多了几分怜惜,伸手拍她肩膀安慰,“就是啊,哪有寿嘉满口胡言。”
永安帝气得胡子一翘,瞪向嬴宽:“你闭嘴!”
“父皇,” 嬴宽忍不住,回了一句嘴,“十四弟胆子小,你别吓她。”
比起一众乖乖巧巧变着花样讨他欢心的儿女,十儿子嬴宽就差在额头写上“逆子”二字了,永安帝气得又想拿茶杯砸他,摸到龙案上,空空如也。
茶杯方才已经被砸了出去,永安帝收回手,只能作罢。
嬴娇见此,忙提壶倒了一杯茶,递上去:“父皇息怒呀。”
一旁的王才和朝嬴娇眯眼笑了下,细长的眼底闪过阴恻恻。
因为站得离嬴娇近,宽大袖口遮挡下,王才和掌风微动,茶杯便朝一侧倒去,砸到了永安帝身上。
茶水打湿了明黄衣衫,洇成暗黄,茶杯跌落在地,碎成一片片。
嬴娇吓得一愣,慌张擦拭:“父皇,儿臣并非有意。”
“我瞧着寿嘉妹妹就是有意。”嬴宽幸灾乐祸。
永安帝动了大怒,手掌重重在桌前一拍:“都给朕闭嘴!”
郑礼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才和,方才那小动作,能瞒得过殿中诸人,却瞒不过他,想来是陈文遇嘱咐王才和照顾十四殿下了。
果然是他眼光好,郑礼心底欣慰,提携的两个太监,都是知恩图报的。
嬴晏继续说:“父皇若是不信,可叫从阳大人上殿询问。”
闻言,嬴娇瞪大了眼,先前她之所以敢颠倒黑白,无外乎是想,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哄得父皇信了便是,她万万没想到,嬴晏竟敢拿从阳说事。
可是父皇断然不会因此小事,传召从阳上殿。
嬴晏怎么敢借神鸾卫的势,她不怕吗!?
嬴宽是个没心肝的,也不忌讳许多,应和道:“就是,从阳大人可以作证。”
郑礼审时度势,上前开口道:“十四殿下身体纤弱身子,幸有从阳大人拦下了鞭子,陛下,陛下且宽心。”
王才和语气谄媚:“陛下息怒,不若传召从阳殿下,也好还了三位殿下清白。”
嬴娇震惊又着急,咬唇恨恨,这两个死阉人平日一副阴阳怪气、眼高于顶的模样,今天竟然都帮嬴晏这个废物说话!
“父皇,”嬴娇拽着永安帝衣袖撒娇,语气哀软,“儿臣没有。”
永安帝龙目狭长,冷了语气:“寿嘉,可是朕太过娇惯你了。”
嬴娇面色惨白。
父皇不是一向不喜嬴晏吗?
嬴晏浅浅笑了下,先君臣后父子这句话,在父皇身上体现的尤为淋漓尽致,他一向喜欢予人荣宠的高高在上之感,所谓帝王恩宠,在他一念之间。
嬴娇得宠这么多年,懂得察言观色,适可而止。
她不再撒娇,而是垂下脑袋乖乖认错,“父皇,儿臣知错,以后定不会和兄长胡闹了。”
到底是宠爱多年的女儿,几个孩子间的玩闹,在永安帝看来,不值得上纲上线,又见其乖巧认错,他神色稍缓,“下不为例。”
嬴晏抿唇,如此便揭过,怕是嬴娇下一次得变本加厉报复,她眸光微闪,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再在父皇面前为嬴娇抹黑两句。
“看来臣今日不巧,赶上几位殿下觐见。”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乍然传来。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一道身着暗色衣袍的人影迈过正殿门槛,腰间挂着雁翅刀,半点也不忌讳,步伐悠然,毫无君臣之礼。
谢昀?
嬴晏闭口沉默,想起方才又借了神鸾卫的的势,忍不住握了握袖口,心下紧张,这位爷怕是又要记她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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