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夷翘起腿,双手交叠放到腿上,玩起唇角说:“张生,你不明白状况,现在不是都得是了。”
商人张了张嘴,看向蜷缩着坐在地上的儿子,忽然拍桌起身,指来指去地说:“你们这么做,公然藐视法律!还——”
“张生,放松点啦。”裴辛夷把座椅上的文件袋丢到茶几上,一阵风过,香薰蜡烛的烛火忽闪了两下。“要讲法治,人人都不清白,不如你先看下自己的罪?”
商人斜睨着那文件一会儿,缓缓伸手去翻开。文件里有照片,有汇款单复印件,还有一盘录音带。他强撑着意志,说:“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是咩?可是我知道,这些是你贿赂当地官员,和官员一起赌博、嫖娼的证据。”
“你以为这点东西就能威胁得了我吗?”
裴辛夷轻笑一声,“不是能不能,是想不想。张生,我阿妈姓李,是谁的孙女想必你有耳闻,你去查一查家谱,看看我阿妈的姨夫是谁,你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
融化的蜡油沿着小山般的弧度落下去,一个将军的名字轻轻响起。
“你冇几多价值,你背后那些贪官才有价值,这些资料我可以直接递到北京去,他们会不会有事我不敢肯定,但你肯定有事,你害他们风评被害,以后还会有谁同你吃酒划拳,你的厂要不要做了?”
商人懵了,良久,难以置信地说:“我帮你走私就没事?”
“你放心,有专门的人做这些事,只要船到深圳,万事大吉。”
“没有天理,没有天理,你们不可理喻!”
“冇错,过去我以为我的主,万能的耶和华就是理,结果发现,这世界啊,原本就是一个垃圾厂,没有谁会来光顾的,主也不会看一眼。”
裴辛夷站起来,展露完美笑容,“签字咯,一式两份。”
商人尚存理智,说:“你先把我儿子放了。”
“他似乎很喜欢这里,让他多玩一阵啦,第一批货到了之后,我再送他回去。”
“你、你……!”
“小孩总是管不住嘴,张生,我这是保护他,你要理解。”
*
许久之后,会客室静了下来。
裴辛夷吸了许多支烟,走去客厅,拿起听筒,拨出一个才熟悉不久的陌生号码。
默念着,默念着,直到电话拨通,她说:“阮生。”
电话那边静默两秒,传来低沉的男声,“这么多年,舍得打电话给我了?”
裴辛夷刻意地发出笑声,“是啊,我想你了。”
电话那边又静默了两秒。
“嗯,我也是。”
停顿,浅浅一笑,然后他说:“想了才一会儿,我感觉像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15]湿湿碎:小问题、小意思。常被错写为“洒洒水”。
第31章
裴辛夷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这句话留存久一点。
可是下一秒阮决明收起了温柔语调,正经地说:“有事?”
好像什么也没说过,什么也没听到。
裴辛夷说:“我这边准备好了,是大陆船,第一批八月三号到西贡,和钢材一起走。第二批时间还不确定,没有钢材,到时候我会让良叔装工艺品或别的。”
“我知道了。”
阮决明说完这句话就收线,甚至没有一句再见。
毫无预兆。
忙音一圈一圈绕着耳廓打转,要织成一团星球那么大的毛球,毛线上全是死球。裴辛夷听着听着,刚温热了一点儿的心又冷却了。
*
放下手提电话,拿起备用弹匣,阮决明拉动手-枪上膛。
丰田皇冠大转弯甩入单车通行的小道,南星快速打方向盘,而后猛踩油门。
他这才瞥了副驾驶座上的人一眼,气喘吁吁地问:“刀哥,怎么样?”
“刁,一群狗崽子为了你妈的一个死人不要命了!”阮决明说着轻嘶了一声,他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座椅上,前臂紧紧裹着从衣服上撕下来布条,沿着手腕,整个手背、指缝淌了血痕,昏暗光线下裤子上的渍迹更像是污泥。
“良姜比起阮忍冬,良姜才是他们大哥,换成刀哥你出事,我——”
引擎声止住了南星的话茬,侧后视镜里两辆吉普车飞驰而来,还有数十辆摩托车,车前灯交错辉映,煞白如昼。
穿过这条公路即离开小镇进入山区,没有巡警,无人监管。
阮决明吹了声口哨。
下一瞬,鞭炮声“噼里啪啦”轰响,隐约掺杂了“突突砰砰”。
摩托车横冲直撞,有人坠地,有人连带着车一起倒下。
三响鞭炮的时间,世界重归和平。
*
退回六小时前。
夜色沉沉,凯迪拉克停在机场停车场外部车道上。
后座窗玻璃被敲响,车窗降下,南星弯腰探头说:“刀哥,航班落地了,裴小姐和裴五他们分开走的。”
后座上的阮决明睁开眼睛,摸出裤兜里一块腕表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
南星进了后面一辆丰田皇冠。
过了会儿,凯迪拉克与丰田皇冠一前一后驶出停车场。在一个分岔口,凯迪拉克往河内市区的方向走,丰田皇冠朝着莱州方向开去。
后视镜里出现了一辆鬼鬼祟祟的吉普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