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裴辛夷半是蹙眉半是笑。
“你说了只去三天,你骗人。”裴安菀不知如何消解情绪,把泰迪熊扔了过去。再也不看,她转身离开。
裴辛夷捡起泰迪熊,站起来单手插腰,看看门外又看看身后,终是叹了口气。
不像,龙凤胎一点也不像。
第32章
七月中旬,香港沉浸在盛大而奇异的喧嚣之中。
裴辛夷回来好几天,一直忙不停歇。先是领八仔逛玩具店,惦记不愿同行的菀妹,她还亲自排队买了菀妹最爱吃的钵仔糕;再是去银行,谈客户,会见拍行高层,往返九龙与港岛,踩十厘米高跟鞋亦霍霍生风,她是不需要睡眠的新新人类。
这天早晨,裴辛夷终于没有日程,却无法补觉——得陪三太去湾仔的圣母圣衣堂做弥撒。
湾仔是裴家人不可忽略的地方。大太以前住那儿,婚后在那儿安置了多处房产。裴怀荣投资失利导致欠债的几年,全家人住进了大太名下的还未售出的一栋楼里,在修顿球场附近。
那几年二太常和裴怀荣置气,吵闹起来连楼里的租户都能听见声响。大太每周都会去教堂,在那样的日子里去得更勤了。回到圣母圣衣堂,就好像找回了她少女时代的许多记忆,以至于后来搬离湾仔,她不惜花费时间在路程上去那儿做弥撒。
再后来,大太身体状况不好,请了护工照顾。护工陪着上教堂,似乎也成了虔诚的天主教徒,成为三太至今仍保留着这一习惯。
裴辛夷小时候常与母亲上教堂,甚至还在教会活动中加入了临时的唱诗班。自第一次从越南回来,她从不离身的十字架项链不见了,也不再去教堂。她说:“我不信教。”
偶尔陪三太来教堂,裴辛夷只当散步,多数时候不进教堂。
曾念与教友话别,朝站在路边抽烟的裴辛夷走去。裴辛夷掐灭烟,说:“念姨,晚上不要带八仔、菀菀过去。”
曾念顿了一下,仿佛没听见似地说起别的,“听说教区准备卖出这块地……”
裴辛夷漠然地睨着她,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曾念说:“你细妈和吉妹从美国回来,你阿爸特意安排的家宴,叮嘱全家人都要到齐。”
裴辛夷想说什么,最后只轻呼一口气,“念姨先走,我还有事。”
“你……该休息几天再忙。”曾念及时止住这话,裴辛夷北北不会觉得这些话是关切,只会感觉被冒犯。
*
送曾念上车之后,裴辛夷沿街走了一段路,随意搭乘一辆电车。
澄澈的阳光照进车窗,为窗边的一对年轻恋人镀上一层温柔色彩。他们靠在一起,一人戴一个耳塞,听着从同一个磁带随身听里传来的音乐。
总能令人触景生情。
裴辛夷收回视线,在下一站下车。电车开过去,对街呈现在眼前,歪歪斜斜的电线杆下坐着一人,浑身脏兮兮。正是塑胶祥的女儿。
每当有过路客经过,女人就会摇晃挂在身上的纸牌,激动地胡言乱语。
先前周珏说的塑胶祥的故事,虽是为吓唬小张公子,其实没一句假话。
塑胶祥夫妇入狱,他们的女儿忽然变痴变颠,在街头乞讨,举写满“真相”的纸牌,谁见了都躲。谣言满天飞,甚至引来八卦记者探访裴辛夷在湾仔的古玩行分店。裴辛夷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事情压了下去。
结案至今一月有余,裴辛夷这才得空来看这位女人,说是看,也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不想靠近这个差点用注射手段害死阿姊的凶手。
阿姊当初也被人们说成疯了,裴辛夷极力争取才没让父亲把阿姊送去精神病院。
把人变傻变疯,有些人的手段还是这么低级。
还有把关于走私案的资料递给张生这件事,做事风格一模一样。
裴辛夷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在捣鬼。
裴辛夷从包里拿出手提电话,拨通后,说:“阿崇,晚上把塑胶祥的女儿送去半山别墅。这么久不见,给她送一份‘伴手礼’才够礼貌。”
顿了顿,她又说:“卖圣母圣衣堂这块地在出售,不管花多少,拿下来。”
*
“妈咪呀,我不想去……”
浅水湾一栋半山别墅响起女孩娇软的声音。华丽衣裙堆了一路,从衣帽间一直到门外的半截走廊。
绣着花鸟图案的玫粉色丝绸软底拖鞋踩过柠檬黄的欧根纱、红色波点雪纺衫、蓝绿色格纹百褶群,终于踏在了地板上。裴安霓在盥洗室外停下,双手叉腰说:“妈咪,我不想吃晚餐,我要瘦身!”
何云秋从梳妆镜里瞧了她一眼,拢了拢鬓角的卷发,转头说:“你可以不吃,但你必须去。”
裴安霓瘪了瘪嘴,倚着扒着门框,蹙眉说:“不可以讲我需要倒时差咩?”
何云秋注视了她一会儿,重新去看梳妆镜,一边拿起粉扑往法令纹上轻拍,一边说:“你自己同爹地讲,我不会帮你撒谎。”
“怎么会是撒谎……”裴安霓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爹地为了给你接风才摆这个家宴,到山顶有几步路?你不愿意去,想去哪里?”何云秋盖上粉饼盒子,起身说,“又想去深水埗找你的朋友?”
裴安霓心思被看穿,气呼呼地说:“我半年冇见她们了,昨天在机场你分明答应了准许我玩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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