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过去,做了个贴面礼。就在抽身之际,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Goodnight kiss,明天见。”
温柔得,温柔得像沐浴在南洋灿阳里的少年。
门轻轻合拢,裴辛夷缓缓闭上眼睛,指尖攥紧裙摆。
*
尖沙咀,车水马龙的街头,扎眼的红色保时捷停泊在转弯道。
裴繁缕单手撑车尾,对着水道盖发出断断续续的呕吐声音。
前方的公共电话亭,周珏投币拨出电话,回头看了眼裴繁缕,看见呕出来的污秽,嫌恶地挪开视线。
电话拨通,周珏忙说:“阿崇,紧急救援!我在尖沙咀,六姑让我送裴四回去,我根本顶不住,她一直吵着要喝酒,还在街边吐……这里的士多,你快过来。”(士多:Store音译词)
挂回听筒,周珏不顾车流冲到马路对面,从一辆私家车后面逮住一个狗仔,二话不说就把他脖子上的相机扯了下来。
狗仔急得大喊,周珏一边骂一边把相机胶卷取出来,扯出底片丢进下水道里。
狗仔赶忙夺回相机,翻转着查看,生怕吃饭的家伙就这么被损坏。
“后盖……”他说着抬头。
周珏瞪他一眼,“看乜嘢看,冇见过靓女?”
狗仔撒腿便跑,倒不是为这句话,而是想起上次被她一拳揍出了鼻血。
不一会儿,一辆灰色尼桑在路边停下。周崇从车里走出来,先找周珏了解情况。周珏三言两语讲完,指了指道路尽头一栋大厦,“我去订房间,你把她扛过来。”
“得得地”绝尘而去,周崇无奈地走到裴繁缕身边。
他刚搭上她的肩头,就被她耸肩甩开。她站得不稳,背往后仰,脚跟着往后去平衡,高跟鞋鞋跟却卡在了下水道格栅里。眼看整个人就要跌在那一滩污物之中,他迅速捞起她的腰,把她圈进了自己怀中。
他们看见了彼此的脸。若非她唇边还有污迹,或许场面不会显得这样滑稽。
裴繁缕只觉晕乎乎地,眼前有几张脸分开又重叠,她止不住吃吃的笑,自己却觉得实在严肃发问,“你是?”
周崇没有言语,掏出手帕给她擦了嘴,把她打横抱起,塞进车后座。
酒店大厅,周珏给不安的裴繁缕解释说:“阿崇是六姑的助理,六姑,你阿妹,知道吗?”
周珏把房卡交给周崇,“我去石澳帮你看住小张,哨牙佺做事我不放心,过几天就要交货,不能有一点差错。”说罢扬长而去。
周崇无奈地望一眼酒店穹顶上华丽的水晶灯。他家细妹哪里都好,唯有把麻烦事全丢给他解决这一点让人头疼。
*
从大厅到电梯里,裴繁缕不停地说着胡话,大多是在抱怨裴辛夷,其中夹杂一些难辨认的越南词汇。
“你说我讲得对不对?”裴繁缕笑着戳了戳周崇的脸颊,无力地靠在了他怀中。
得不到任何回应,她笑着笑着开始呜咽,说命苦。
周崇皱了皱眉头,见电梯门打开,直接抱起她走了出去。
裴繁缕惊呼一声,像是清醒了一点,嚷道:“做乜啊,你要绑架我?”
拖着她膝盖弯的手里捏着房卡,他别扭地抬高手腕打开房门,“砰”一声再用脚关门。他把她放到床上,近似于扔。
裴繁缕扑在柔软的床铺上,脸闷在里面,身体散架了似的,彻底失去力气。
周崇久久不见她动,上前帮她翻了身,哪知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他的衣襟就被她攥在了手里。
染成棕色的柔顺头发散在后,露出她一整张脸。鼻尖上的粉底斑驳了,眼下的细纹明显,还沾着睫毛膏的渣滓,她的状态实在算不得好。但有别样的魅力般,周崇被迷惑住了。
“靓仔,不要帮那个贱人做事了。”裴繁缕每说一个字就呵出一分酒气,“帮我做事,我有很多钱,你知,我是阮家的遗孀,他们给了我好大一笔遗产和赡养费。”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些什么,逮住机会就像策反裴辛夷的人,刚才也和周珏说过同样的话。如果还有一点清醒,她不会说这些。知道裴辛夷在帮父亲做事之后,她对裴辛夷是有忌惮的。
周崇听了这句话,很是无可奈何,站直比划起手势。
“乜嘢?”裴繁缕很不耐烦,摸到枕头一角,朝他扔去,“讲话啦,扑街!”
周崇做了个美式耸肩,摇头不语。
裴繁缕撑起来,去拽他的衣摆。高跟鞋掉落,两人扭扯在一起,逐渐滚到了地上。她跨坐在不该坐的位置上,感觉到了什么。
周崇往后挪了一寸,不小心顶撞了一下,听见轻轻一声喟叹。他惊讶地抬眸,见她神色迷离,浑然不知身在何处般。
醉得不清,他想。他一把推开她,走开几步,想来觉得不妥又倒回去把她扶起来。
她软绵绵地靠着他、倚着他,想让他顺着自己倒下。她不再说什么了,视线只有他下巴中央的一道凹痕,还有如塞了苹果核一般漂亮的喉咙线条。
他埋在她颈窝,克制地呼吸着,忽然起身。
“四小姐,好好休息。”他这样想着,把她裹进被子里,掖了掖边角,默然离去。
*
翌日中午,太平山顶一栋宅邸里里外外停了好些车辆。
裴怀荣原想将阮决明晾个三五天再会面,可二太不知从哪儿得知的消息,说阮家二公子来了,裴家总归是东道主,最好一齐见个面吃顿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