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喔,最近九龙不太平,裴五契爷那个堂口的烂仔,收报摊阿伯的保护费,下手重,把阿伯打死了,云里雾里的,油旺尖三个揸fit人就开始对打,旺角一个夜总会被他们砸得稀烂。你晚上出门小心点啦,最好让阿崇跟着。至于我呢,我最近手气好,场场都赢!不讲啦,有人找我……嘟嘟嘟……”
电话自动断了线。
裴辛夷揉了揉额角,把注意力放回文件上。
*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隔着玻璃,道再见的声音传进总经理办公室,裴辛夷的神魂这才从文件堆里回身。
她下楼,接到哨牙佺发来的信息,说向奕晋出来了。没一会儿,又发来另一条,说向奕晋在拐角路口的“鸢尾”咖啡店买咖啡。
“鸢尾”离办公室步行距离五分钟,裴辛夷常常光顾。
当她站到窗口柜台前,老板熟络地说:“裴小姐今天这么早?”边上等着取咖啡的向奕晋立即往这边看,瞧清她的脸,惊喜地说:“Daphne?”
裴辛夷在回老板的话,转头看见向奕晋,也露出一副有些惊讶的表情,说:“Eugene,你怎么在这边?”
向奕晋穿着很浅的蓝色底、很细的蓝色条纹的衬衫,袖子挽到前臂的一半,他抬手拎起别在左口袋上的工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就显了出来。一种流畅但好无力量的健身房式肌肉。
他用食指那没有太多白边的干净的指甲,敲了敲工牌,笑说:“我现在是社会人士了。”
“工作了,恭喜你。”裴辛夷说。
向奕晋还是笑着,露出一小排整齐洁白的牙齿,一看就是从受到牙医保护的,之后稍微调整,有几颗还替换过的人工美牙。
从头至尾都散发着乏味的气息。
裴辛夷虽然早下了结论,还是不免感到失望。但乏味才是现实,像阮决明那般的野生,只能是南国山林孕育出的稀有物种。
意识到竟联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人,她回过神来,发出了一个询问的音节。
“你很容易走神。”向奕晋在窗口取了咖啡,一边插上吸管一边说,“我刚才问,你也在附近?”
裴辛夷点头,朝身后一栋大楼指了指,“办公室就在那边。”
“看来我们可以做‘邻居’了。”向奕晋说着喝了一口咖啡,尝出味道后,眸眼倏地亮了,“冇想到这里藏着一间这么好喝的咖啡店。”
“是啊,工作日全靠他们店的咖啡支撑。”裴辛夷说罢,听见老板喊她,两步走到窗口前去取了咖啡。
向奕晋帮她从放吸管木匣子里拿了一根吸管,“嗱。”
“唔该。(谢谢)”裴辛夷插上吸管,喝了口咖啡,“嗯……我走先。”
向奕晋抿着唇,点了点头。
“Bye-bye.”裴辛夷从他身旁走了出去。
她的再见还是和上次一样敷衍。
默数五秒,身后响起一道声音,“Daphne.”裴辛夷转过身去,连留给别人的四分之三的侧脸都给的那么恰到好处。
向奕晋站在几步开外,含着期盼说:“一起食饭啦。”
“Sorry,我有约了。”裴辛夷说,“不过前面有个小食摊,好好味,你想不想试一下?”
向奕晋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好啊。”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周遭是拥挤的人潮,偶尔还有跑车飙过的轰鸣声。
“你平常都走路?”向奕晋问。
“怎么会,”裴辛夷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只是今天比较特别。”
“哪里特别?”
“星期一。”
向奕晋笑出声来,裴辛夷也笑了起来,用手背掩着下半张脸。
他说:“我还以为你是搏命工作的人。”
她奇怪地瞧了他一眼,“点解?”
“Annie常常讲起你,讲你工作认真,乜事都可以做得很好,搞得我很好奇。”他作出上下打量她的样子,“终于识得庐山真面目。”
裴辛夷忍俊不禁地说:“我们之前见过。”
“是啊,但是,你根本不正眼看我。”向奕晋说出这样的话,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有咩?”裴辛夷蹙起眉头,却仍是笑着的,“那我这次好好看啦。”
向奕晋转了半圈,倒着走在她前面,“让你看清楚一点。”
裴辛夷睨了他一眼,“有谁讲过你得意(可爱)咩?”
向奕晋想了一下,说:“有啊,经常听人这样讲。”
裴辛夷再度失笑,“真的很不懂得迂回,你至少要先谦虚啊。”
向奕晋走回她身边,保持着夸夸其谈的语调说:“事实当然要承认咯,谦虚的话不就是虚伪?”
“得,你讲乜都得。”
这就走到了买咖喱鱼蛋和牛杂的小摊旁,下班时间,来往的人难免在这里停驻,买上一份吃食。不乏分开一天的情侣,他们拿同一个纸碗,两支细长竹签,靠在一起分着吃。
向奕晋和裴辛夷各自要了一份鱼蛋,他还想尝试牛杂配面筋,但一个人吃不完,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她客气地拒绝,他还是一个人点了一份。
裴辛夷拿出钱夹埋单,向奕晋要抢着付,她说:“后生仔刚搵个工作,当然是姐姐请你食啦。”
他为“姐姐”这个称呼而停顿了一下,顺势卖乖说:“多谢Daphne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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