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辛夷看向他们,端起微笑说:“很爱学舌是不是?回家把今天老师讲的课背给我听。”
“不要哇!”裴安逡摸了一把脸,张大嘴“嗷呜”一声,逃也似地往车上跑去。裴安菀跟着跑过去,还回头朝裴辛夷做了个鬼脸,才坐进车里。
裴辛夷单手叉腰,连说:“反了反了。”
她的眼眸瞪得又圆又大,阮决明觉得可爱非常,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雪糕都快化了,再不食,我又食咯?”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举动还是话语,她拂开他的手,微蹙着眉往车的方向走去。
他快步追上去,还朗声道:“你也会害羞啊?”
*
等他们悉数上了车,司机发动车,往中环开去。好在裴辛夷坐在前座,可以隔绝阮决明的“骚扰”,总算平复下羞赫情绪。
阮决明不扰她,却还有两个小孩可以烦,问起他们的课业和学校的生活。裴安菀兴高采烈地说课堂测验拿了满分云云,裴安逡不甘示弱,将他是一帮小伙伴里玩电动最厉害的人。
裴安菀却是没话了,阮决明觉出异常,轻声问:“菀菀和朋友怎么玩?”
裴安逡想了想,攀上阮决明的肩头,悄声说:“不要问了,菀菀冇朋友的。”
裴安菀听见了,横眉道,“谁讲我冇朋友?”
裴辛夷转过头去,淡然地说:“冇嘢,我也冇朋友啊,冇朋友又怎样?”
“怎么这样讲?”阮决明匪夷所思地瞥了裴辛夷一眼,转而又低头对裴安菀说,“你想不想交朋友?”
“……不想。”裴安菀闷闷地说。
裴安逡把最后一点儿甜筒塞进嘴里,越过阮决明去拉裴安菀的手,“冇事啊,我就是菀菀的朋友。”
裴安菀丢开他的手,蹙着眉,朝他鼓了鼓腮。
阮决明揉了揉眉心,深觉小孩们的教育实在是个问题。
抵达公寓楼下,一行人走进去。小孩们同守卫礼貌问好,抢着去按电梯按钮。
阮决明走在后门,拉住裴辛夷,轻声说:“菀菀是不是该看心理医生?”
“……他们都该看心理医生,八仔更严重。”裴辛夷复杂地笑了笑,“但不可能的,再有职业道德的心理医生,二太都有办法撬出秘密。”
阮决明点头,过了片刻,低声说:“等我。”
裴辛夷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乘电梯上了顶层,还未走到公寓门前,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曾念估算好时间,开心地来应门。
当她看见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出现在眼前,脸上的笑意却僵住了。她迅速调整好表情,笑说:“啊呀,阮生也去接他们放学了?”
“是啊。”阮决明说,“太太好。”
曾念往回廊里走,给他们让开路,“今天牌友逢喜事,非要留我多打几圈,我才拜托六妹去接他们。不知还麻烦了你,唔好意思呀。”
“唔驶客气。”阮决明说着换了拖鞋。
裴安逡急忙拽住他的手,说:“阮生阮生,我要给你看菀菀的秘密。”
裴安菀立马捂住裴安逡的脸,在他耳边警告说:“你个八哥!不许讲啦。”
曾念拉开他们,说:“让阮生和六姊坐一阵,你们先去写作业。”
可两个小孩压根儿不理会她,尤其是往常最亲近她的裴安逡,也只顾着去逮阮决明的衣袖。
看着他们踉跄着往卧室那边走去,曾念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不经意看见始终沉默的裴辛夷,笑容倏地消失了。
“念姨,麻烦多备一副碗筷。”裴辛夷无视了她复杂的神情,跟着往卧室那边去了。
曾念应下,却暗自攥紧了手。
她早该想到这天的。从得知那个男孩到底是谁的时候,她就有预感,两个小孩会被抢走。她不断地安慰自己,没关系的,裴辛夷不可能公之于众。就让这对可怜的人办片刻的过家家吧。
*
这边厢,阮决明被裴安逡拉着来到裴安菀的卧室。裴安菀不像方才那般抗拒了,只是抿着唇,默默站在一旁。
裴安逡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册水彩纸画本。哗啦啦翻开,他笑着抬头,“喏,你看。”
“要阮生睇乜嘢?”裴辛夷走到门边,扶着门框说。
无人应答,她笑着走过去,站在阮决明身后。
她看见一幅水彩画,笔法还有些许稚嫩。雾蓝色渐变的水池里,有两抹小小的倒映,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大人的影子。远处还有一道浅一些的女人的身影。
“老师让我们画‘happiness’。”裴安菀小声说。
“是不是画得很好?”裴安逡骄傲地说,“菀菀也像大姊一样有艺术天赋!”
“这是阿姊?”阮决明指了指最浅的一抹影,他的声音竟有一丝干涩。
“是呀,大姊。”裴安逡半趴在桌上,一一指着说,“菀菀,我……还有,妈咪,爹地。”
裴辛夷一下子捂住了唇,眼眶亦湿润。
阮决明一时也说不出话,勉强挤出几个字,“画得很好。”
良久,裴辛夷从后面拥住了阮决明,垂头抵在他肩头,泪无声浸润了他的外套。
静静地看了会儿,裴安逡扑过去,抱住他们,“我也要抱抱!”
裴安菀一步一步走过来,在另一边环住了他们。
Happiness——世人习以为常的幸福,于他们竟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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