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被你说中了,九点整。”树上的枝桠间响起刻意压低的声音。
周珏攀着粗壮的树干,注视着四下的动静,闻声朝一旁的佺仔睨了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佺仔抬出胖乎乎的手,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可转而又说:“我们几时进去?”
周珏蹙眉说:“再等一等。”
这是裴安儿与先生的主宅。裴安儿因打理船务公司,几乎周末才回来。洪先生应酬很多,不是晚归,也会晚出。在裴安儿不回来的时候,洪先生每晚九点准时出门去会情妇。
即使夫妇二人不在,想要入室绑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在周珏坐上来澳门的船之前,裴辛夷来电改了指示,不要注射,只是绑架。总归要掌握些什么。
六姑还是心软了。或者说,有人让六姑心软了。
小孩由保姆看顾,住在二楼的育婴室。宅子里还有三位佣人。而玄关守着一位保镖,庭院里还有三位保镖轮流巡逻。建筑四周设有监控摄像头。
不过,早在裴安儿住进这里伊始,周珏就将宅邸的布局与人们的行踪摸透。于她来说,只要行动谨慎些,没有做不到的。
在洪先生的车驶离一刻钟后,宅院里的保镖们换岗交班。毕竟不是工作机器,他们趁交班的片刻,总会聚在院子里吸烟闲谈。周珏二人躲藏的大树在他们看不到的死角。
“走。”周珏说着,吊住枝桠,朝二楼一间房的露台栏杆跃去。勾住栏杆下端的壁沿,她手臂发力,令身子撑了上去,攀进露台。
佺仔后一步登上了露台。
两个穿着哑光紧身衣的人悄声打开露台的玻璃门,步入了房间。忽地,凳子磕碰的声音响起。
周珏正准备打开手电筒,闻声一顿,衔起拇指大小的迷你手电筒,转身看过去。光随之照过去,佺仔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双手还捧着倾斜的凳子的一角。
门口传来脚步声。周珏连忙蹲下,将迷你手电筒的光攥在手心。
脚步声渐远,周珏暗暗舒了口气。见佺仔摆正凳子,探头朝门看去,她没好气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佺仔讪讪一笑,生怕再挨一记,往后缩了缩脖子。
周珏没搭理他,将手电筒在指尖翻转半圈,光照亮前路。她弯着腰,静步走到门边。在确认外面暂时没有动静后,打开了门缝。
从门缝往走廊两边望去,四下无人,周珏迅速走了出去,贴在对面房间的门框凹里。走廊一端忽然有了动静,佺仔虚掩上门,等声音消失了,一个箭步蹿到周珏身旁。
他们沿着墙壁快而轻地朝育婴室走去。
打开门的瞬间,周珏看见了正在儿童床前念故事书的保姆,保姆也看见了她。在保姆发出声音之前,周珏捂住了保姆的嘴,佺仔拔出别在腰后的刀,无声地威胁保姆不要有任何动作。
约莫两岁的小孩本能地对眼前的境况感到恐惧,抓住床的栅栏,哭泣起来。
周珏心下一紧,低声示意保姆去哄小孩,夺过佺仔手里的刀抵在保姆身后,寸步不离。佺仔亦快步去关拢了育婴室的门。
保姆战战兢兢地抱起小孩,颤声哄着。半分钟过去,小孩还是哭闹不止。周珏担心引来另外的人,伸手从床上拿起一只玩偶塞到小孩怀中。
哪知小孩减弱的哭声又响亮起来。周珏皱了皱眉,将刀往前刺了一毫厘。保姆肩膀一耸,忙说:“我有办法的!”
费了好一番功夫,两分钟后小孩终于不哭了,还喃喃地说:“姊姊?”
保姆不禁说:“傻仔。”心下又紧张又歉疚。
周珏让保姆把婴儿背带找出来,示意佺仔穿上。佺仔胡乱套了一阵,似乎怎么也不对,只好看向保姆。
保姆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替佺仔穿好婴儿背带。
“唔该。”佺仔憨头憨脑地说。可转瞬就在箍住了保姆后颈,拿出注射器刺入皮脂。保姆跌撞两步,晕倒在地。
周珏哄着小孩,交给了佺仔放入怀中的婴儿背带里。许是看佺仔模样可亲,小孩捏了一把他的双下巴,安静地瞧着他。
从窗户放下攀登用的专业绳索,周珏朝佺仔勾了勾手,先后滑落到下方的草坪上。下落过程中,小孩似乎感到好玩,先是要哭不哭,后又笑起来。
动静实在太大,就在庭院里的巡逻的保镖快步赶了过来。周珏瞥见保镖的身影,拽起佺仔的胳膊就往围住宅邸的高大的常青灌木丛外跑。
“喂!站住!”
保镖追上来,他们疯了一般地狂奔到停泊在离建筑不远处的车上。
发动引擎,猛地踩下油门,车如离铉的箭似地飙了出去。
周珏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放松了些,却被小孩的哭声惹得烦,“哨牙佺,你快哄啊,让他不要哭了!”
佺仔哄小孩哄了一路。当他们丢了车,顺利搭上回港的小船,小孩随着小船疾驰的晃动,哭乏了似地睡了过去。
周珏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说:“从明天起我们可能就要被洪家追杀了。”
“不、不是吧……”佺仔挥开朝怀中小孩袭来的烟雾,挠了挠头发,“六姑这么做,不是为了和裴三谈条件吗?只要BB冇事,我们也冇事吧……”
“你抱着的是洪家长孙,洪家会怎么做还真讲不准。可能连裴三也会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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