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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从身旁经过时,阮决明摸了摸他们的头,转身关拢了房门。
    阮商陆朝他点了点下巴,示意他走到床边来。
    阮决明走近了,勾身说:“爸,我扶你起来?”
    阮商陆轻轻摇头,以暗哑的声音说:“没有别的事,你得把裴六接过来,尽快举办婚礼,我再看看你们。”
    阮决明喉结动了动,安慰似地说:“你放心,明日就让南星去河内取戒指,然后接她过来。”
    “嗯……”阮商陆握住了阮决明的手,“明,为了这个家……”
    阮商陆沉吟半晌,没再继续说,摆手让阮决明出去了。
    掩上房门,阮决明看见半明半暗之中,老人的脸似乎渐渐融于深蓝的枕头。如同不朽的雕刻,永远地躺在了那里。
    他没有问出口,父亲是否知道母亲的事。
    他想,父亲应当是知道的。
    一切为了这个家。
    *
    翌日下午,南星去河内取早前阮决明订的求婚钻戒。阮法夏回来后一直待在村寨里,烦闷得紧,她强硬地挤上车,说要一同上街去玩。
    他们离开莱州没多久,村寨里又开出了一辆吉普车,载了一车的马仔。
    才五月初,河内已入盛夏,近三十多度的气温,热辣的阳光,炙烤得人睁不开眼。
    中途经过商店,阮法夏叫南星停车,去买了一支雪糕回来。
    “我的呢?”南星说。
    阮法夏抿着雪糕,笑眯眯地说:“你又没说要吃啊。”
    将将吃完雪糕,车在珠宝店门口停下。阮法夏把剩下木棍丢在座椅下,拎起绛红的刺绣手袋,迈步往店里走去。
    南星熄了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缕缕光线从贴着印刷字的玻璃门窗照进,细微的尘埃缓缓落下,店里反而更显昏沉。一整墙的钟表,还有玻璃柜台中陈列的珠宝首饰,在昏沉之中又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瞌睡的伙计听见声响,连忙擦了擦唇角的梦涎,起身招呼。他说罢才看清来人,转而朝里屋朗声道:“叔!叔!”
    等了一会儿,老板从里屋走出来,同南星二人闲谈两句,领他们上楼。
    二楼是隔出来的,天花板很狭窄,南星得勾身才不会碰到头。阮法夏比他从容些许,直接在窗边的方桌旁落座。
    老板戴上手套,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棱角圆滑的棕红色皮盒子。他拿着盒子走到方桌这边来,打开盒子,将其中的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粉钻戒指,放在红丝绒衬垫上。
    “哗!二哥大手笔。”阮法夏颇有些惊讶。
    粉色主钻以梨型切割,周围镶十几颗粉色碎钻,戒托亦缀满圆形切割的原色钻石,内环还刻有一行小字,似乎是法语。
    阮法夏拿起钻戒,往纤细的食指上戴。南星还来得及阻止,惊呼道:“喂!”
    阮法夏嘻嘻笑着,将手抬起来放在阳光里,左右转动。钻石熠熠闪光,好不耀眼。
    “凭这枚戒指,是我都想嫁给二哥了。”
    南星蹙眉说:“快摘下来。”
    阮法夏撇下唇角,稍有些费劲地将钻戒抽出来,放在丝绒衬垫上,却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它。
    老板说:“阮小姐喜欢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其他的钻石。”
    阮法夏抬眸说:“好啊,拿出来看看。不过我不要粉钻,太小孩子气了。”
    南星“啧”了一声,“我看你喜欢得很。”
    “贵咯,物以稀为贵,哪个人不喜欢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老板从另一些保险柜里取来切割打磨过的钻石,一一置于衬垫上。阮法夏拿起放大镜,细细地看,细细地听介绍。
    许是不热衷这些,南星说去吸支烟,放下取钻戒的发-票,一边摸裤兜一边下楼。
    没一会儿,阮法夏变得意兴阑珊。老板觉出什么来,笑说:“是得让人参考参考,我们等他回来再看吧?”
    阮法夏以手托腮,望向窗外的繁茂的枝叶,悠悠地说:“算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
    相距不远的一栋法式旧公寓的天台上,搭在绳索上的被单,被一阵风吹得飘荡起来。
    层层被单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位青年的身影。
    南星匍匐在地上,身前架着一把狙击-枪。瞄准镜里,街巷斜对面的宅邸打开。穿着随意的男人走了出来,接着老人也走了出来。
    他们说了些什么,点头颔首。男人钻进了候在一边的一辆普通日产车的后座。老人注视着车远去,正要转身进门,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南星平息静气,压下枪口,倏地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迟半拍反应过来的马仔推开大门,失声尖叫道:“良叔!”
    宅子里,围坐在客厅里的家族大佬们也听到了枪声。他们惊惧不定地起身,欲往外走又胆怯地退后。他们摸出枪,或逮住马仔护在身边。
    他们吵嚷起来,互相指责,说出几十年没道出的难听的话。没再听到动静,他们又静了下来,推挤着想要窜逃而去。
    回廊的阴影处,向来目光呆滞的裴安华忽地变了个人似的,神色镇定。他身上绑着密实的弹药包,一步步往客厅走去。
    刹那间,轰声巨响。
    地动山摇,宅邸爆裂开瓦片与碎石,浸于熊熊火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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