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不由十分羞涩,忙扭头含糊地对妹妹说:“走,我们去把河边的痕迹收拾一下。”
姐妹两人又回到河边,将血迹、草木倒伏的痕迹遮掩一番,总算不细看,看不出来了。
两人不敢扔下青年一个人,水霜月年纪小太累了,一回茅草屋就倒在屋角的稻草里睡着了。
水梅疏拱了拱稻草,盖住了妹妹的身子,却看到了她们的荷灯,孤零零扔在地上。
荷灯翠绿的叶子发着清香。
水梅疏看着酣睡的妹妹轻叹道:“自己吵闹着要放荷灯,现在却忘记了。”
一年就一次七夕,可以向牛郎织女许愿,她不想错过。水梅疏拾起两盏荷灯,听着窗外百花溪流水潺潺,她嘎吱一声推开门,走向溪边。
这一声让床上昏迷的青年动了一动,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好像陷入了噩梦,在努力想让自己醒过来。
水梅疏跪在河边的岩石上,将两盏荷灯平缓地放进了清澈的水中。
她看到远处毓景花庄的灯火重又璀璨起来,远远的,一条火龙从山庄上蔓延下来。
她看着精致的翠绿荷灯,载着两盏如豆的灯火,被河水托起,荡漾着飘向远方。
她闭上眼睛许愿道:“愿爹爹和阿兄能够平安归来。”
屋中还在昏迷的青年,背上的伤口如烈火烧灼,而心中的怒火更要撕裂他一般。
此刻他忽然好像在刀山血海的噩梦中,听到了一个极为动听的女子声音,软软糯糯,婉转低徊。
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那女子是谁。但他眼皮却好像重若千钧,无论如何睁不开。
梦中的血色悄然褪去,他只觉自己被一片草叶和荷香,还有一种熟悉而温暖的清香包围着。
那女子的声音缥缈,时断时续:“娘亲在的时候,我听她念①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后来我知道这句是写织女娘娘的。娘亲说娘娘保佑她脱险还嫁给了我阿爹。我……我也想祈求织女娘娘垂怜,保佑我能度过难关,保佑我遇上我的……良人。”
昏迷的青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一个梦。
但这梦没有血雨腥风,没有欺骗背叛,这么温馨而甜美,让他的心肠也软了软,竟有点隐隐希望那动听的声音能够得偿所愿。
他不安的眉头舒缓下来,向更深的昏迷中沉没,心海的黑暗中却悄悄亮起了一盏昏黄的荷灯。
水梅疏祈愿完毕,从溪边回来,觉得心神安定。
她望了望床上的青年,想到方才看到的他身上几处骇人的旧伤,每一处都足以要他的性命,令她心惊不已。
水梅疏心想,即便出身富贵,也不见得万事顺意,自己救回来的这青年,多半是个可怜人。
不一会儿窗外听着淅淅沥沥,雨又来了。水梅疏终于彻底松了口气,雨水会消灭一切痕迹和味道。他们暂时安全了。
水梅疏坐在小板凳上,靠着门扉合了眼。不料天色微明的时候,半睡半醒之间,水梅疏却听那床上的青年轻声哼了起来。
第4章
水梅疏忙站到床边,伸手一摸,心中吓了一跳,最害怕的事儿来了。
那青年双眼紧闭,呼吸很粗,额头烫得吓人。
方才还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不健康的红,是极坏的情况。她抬头看着这紧邻溪边、漏雨潮湿的茅屋,知道她们必须得离开这儿了。
水梅疏摇醒了妹妹,两人合力把茅屋边用来运送花草的板车清理了出来。
松松铺上稻草,将青年放了上去,趁黑连夜拉回了家中,又翻身回去将车辙印草草弄乱。
回到家中,天就蒙蒙亮了。青年清隽无比的面容变得更加憔悴,闭着眼睛辗转反侧起来,看上去越发不好了。
水梅疏心中着急,她将家中的治疗外伤的九里香等都给他用上了,一夜不断地给用布条蘸水降温,可他的温度还是那般火烫。
妹妹担心的再也睡不着:“姐,该怎么办?”
水梅疏看着青年一咬牙,拿着花剪在自己臂上划了一道,立刻鲜血涌出。
水霜月吓了一跳:“姐姐!”水梅疏按住伤口轻声道:“没事儿,小口子,不疼。你去找郎中抓药,治刀伤发热的药,都多抓一些。”
她将家中所有的钱都给了妹妹。
水霜月跑得飞快,一会儿捧回了药,煎好喂青年喝了进去。
她盯着他问:“姐姐,喝了药,他就会好么?”
水梅疏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还是笃定地说:“会的,别担心。”
水霜月松了口气,却听村里喧哗起来,她跳起来说:“我去看看!”就跑了。
水梅疏望着青年,终于露出一丝忧色,轻声说:“快点好起来吧。”
水霜月跑回来的时候,水梅疏正在清理家中留下的痕迹。
小妹紧张地拉着她:“姐姐!村北边来了好多拿着刀的人,好吓人!他们在挨家挨户地搜,也不说要找什么。以前官兵搜村,不是都会说是来捉大盗或者乱党,拿出个画儿让大家认人么?这次没有!”
水梅疏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这阵势只怕另有蹊跷,却只会更加危险。
姐妹俩看着依然昏迷的青年,他的模样倒是比方才好了一点儿。两人既担忧又害怕。
好在现在来人从北面开始搜,她们家在村子最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