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听前面有女人尖尖地道:“啊呀!居然是亲家公,您亲自来下聘,快到家里坐啊!!”
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襦裙的中年女人,满脸堆笑地从村口迎了出来。正是水霜月的邻居冯大媳妇,冯彩儿的娘。
她瘦刀削脸,眼尾耷拉着,二斤粉都没有将脸上的褶子填平,笑得太大,只觉她脸上的粉还在往下掉。
她看到王安德盯着水梅疏,心里痛骂了一句小妖精,阴阳怪气地说:“咦,这不是被退了亲的阿梅吗?自家嫁不出去了,也别挡着别人家的喜事儿呀!”
水霜月已经在车沿边儿上瞪着眼睛,马上就要回嘴,被江立勇一把拽住了。水梅疏见王安德不再看她的板车,她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那冯大媳妇却更趾高气扬了,她脸上笑成了盛开的菊花,对王管事道:“您远来路上颠簸的,快进院里去吃茶!”
王安德没有下马,又看了一眼水梅疏,看她低眉顺目,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是他派出去的人,左等右等,却什么信儿都没等来。
那边又催得紧,他心里也有点打鼓了。自从七夕在大长公主门前见了水梅疏,他总觉得心中不安。若非如此,不过儿子娶个妾,他又怎么会亲自跑一趟。
王管事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叫他们盯紧水梅疏,在马上一挥手,看也没看冯大媳妇说:“走吧!”
他话音一落,他身下的马忽然长嘶一声,人立起来。王管事吓得抓紧了马缰绳,却从马上掉了下来,半只腿还勾在鞍鞯带子上,头脸着地,一声痛呼。
众人忙要上前救助他,不料马又一声嘶鸣,竟撒开蹄子拖着他朝村里跑去。那冯大媳妇正在马前,为了躲避,惊叫着朝后一退,一头栽到了田埂的水坑里,身上鲜亮的衣服滚成了泥葫芦。
王管事的随从已经大呼小叫地朝那奔马追了过去。趁着混乱,水梅疏忙低声对江立勇说:“我们走!”
他们的板车进了院子,稻草堆里的楚茗慢腾腾地坐了起来。他头上身上都沾着稻草,抱着的黑蛋也一样。
几人松了口气,这才相对笑了起来。
水霜月悄悄拉开门缝去看,回来告诉大家:“王管事头脸在地下磨得都是血,他晕过去了!他们急着请大夫呢!真是活该!”
江立勇也道:“恶人有天收!”
水梅疏却走过来,小心地将楚茗头上的稻草都捡下来,看着他轻声问:“马怎么就惊了呢?”
楚茗眼神微微一动,一本正经地道:“像江哥说的,恶人有天收。”他方才在稻草下,悄悄从野菜筐里手指夹了几粒苍耳出来,力灌指尖,击中了李管事的马。
他看着水梅疏关切的模样,心念一动,又微微皱眉,捂上了胸口,似乎是牵动了伤处。
水梅疏知道重伤之下,他方才出手一定很勉强,忙伸手扶他,望着他轻声道:“慢一些。”
江立勇见楚茗要下车,赶紧走过来矮下身子:“姑爷,你有伤,我背你!”
楚茗的脸黑了一黑,勾住了水梅疏的脖子,嗅了嗅她,便缓步走了下来。他步态优雅,姿势从容,仿佛不是从板车上下来,而是从皇帝的御辇上走下来一般。
“不用。”说着他已走到了房门跟前,又回头呼唤道:“表妹。”
水梅疏正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就精神起来了,但是还是听出他不高兴。她一边向前,一边道:“不要走那么快啊!”
楚茗见她虽然略带埋怨,但眼中都是关切之意。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来。我不惯旁人近身。”
水梅疏知道他的怪癖,点点头又道:“你且躺着。一会儿给你熬药。今晚上可以做野菜粥了。”
楚茗这才想起来,他们今日出去的主要目的。他皱了皱眉道:“还有定胜糕。”水霜月听到了,在身后欢呼道:“太好啦!有玫瑰糕吃了!”江立勇也笑道:“大姑娘要做定胜玫瑰糕?我今日有口福了。”
水梅疏却脸一红,她一边扶着楚茗躺下,一边道:“今日还做不了。江大哥,明日去集上,先卖了香料沫子,再买一些糯米、油、糖回来吧。”
她想了想又道:“我也跟着去一趟。”水霜月开心起来:“太好啦!逛街去!”
楚茗一拉她的袖子:“我也去。”
水梅疏将他的手拉下来,她无奈地望着他:“今日出门,你伤情就又重些。你且等着我,我一天就能赶个来回。”
楚茗皱眉:“那就等我一起去。”
水梅疏知道他看似温和实在执拗,她只能红着脸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中衣不够了……”
楚茗只觉她吐气如兰,白皙的脸上飞起了红晕,他伸手拉住了她:“有你就可。”
水梅疏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只得轻声道:“不能再如溪畔那般了……”
楚茗拉着她不放,道:“不是说事急从权吗?这也是权宜之计。亚圣都说①授受不亲,嫂溺,援之于手。”
水梅疏望着他,心纷乱如麻。她抽回了手,看着他认真地道:“公子,你助我许多,我既能助你疗伤,自不该推辞。只是有碍名节之处,还望公子以后守口如瓶,不传二人之口。”
楚茗眼神一沉,道:“自然。”
她见楚茗答应,不由松了口气。如此他们分别之后,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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