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霜月跑得极快,像一条游鱼一般,钻进了流芳楼之中。那流芳楼前守门的小厮们大惊,急忙去捉她。却听身后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莫动手,我们乃花宴客人。”
众人望去,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群女子来。花枝招展,行走之间,香气浮动,身姿窈窕。
为首的女子着嫩黄水纬罗袄,白绫绣梅花比甲,金线小梅花滚边儿,八幅青白湘攀枝挑线金线梅枝缎裙,白纱帷帽低垂。一身装扮,雅致中透着俏皮,华丽又不失端庄。腰肢盈盈一握,动若柳枝拂风,望之便知是位绝色佳人。
这花宴的宾朋,来自五湖四海,其中也有女子,但皆是持重的中年妇人。这般妙龄女子还是第一个。大家都不由一愣。
水梅疏的接引侍女,已经亮出了手中的赤笺,朗声道:“施朱太赤客到。”当下园中一片哗然。而楼前接引的礼宾也高唱道:“施朱太赤礼宾到。”几人彼此应和,一声高过一声,通传进来。三楼上的众贵妇也不由吃了一惊。
大长公主心中一紧,来的这般早,不会是他吧?已经有好奇的人,到窗前往外看,却只看到了女子飘逸的裙摆。她们小声地互相转告:“是女孩子!”“怎么会呢?”
水梅疏跟众人一起进了流芳楼中,将笑嘻嘻的妹妹唤了过来。她随着接引侍女缓步上楼。许红十分紧张,轻声道:“阿梅,我害怕。”
水梅疏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没什么怕的。红姐儿你不是总说,人不分贵贱,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前面的接引侍女闻言笑道:“姑娘莫要担心,我们大长公主最和蔼不过。您是拿施朱太赤的一等赤笺的客人,可以见贵人不跪,莫要害怕。”
水霜月和何小爱跟在她们身后,只觉这流芳楼中,无一处不美,眼睛都不够用了。水霜月遗憾道:“可惜姐夫没有一起进来。”水梅疏虽然让众人不要紧张,可是她自己的心却跳得很快。
是她让楚茗等在外面的。楚茗只是深深望着她,问:“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那时候她垂目轻声道:“并无。只是你似乎与大长公主有些嫌隙的样子,你还是不要让她看到了。”等了半响,楚茗轻轻笑了一声道:“娘子想得周到,嫌隙么,还真有一些。”
水梅疏已经来到了楼梯口,门口站着一排健妇,皆虎视眈眈,水梅疏心中更加忐忑。那绘着徐渭画的云母屏风,忽然被移开一两扇,露出一个通道来。里面有女子道:“既然是女子,那就进里面来吧。”
一阵香气袭来,水梅疏只觉似乎已身在万花丛中。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跟着楚茗学习制香辨香,此刻她不由下意识地开始分辨香味。芙蕖甘松香、梅蕊香、零陵香、蔷薇香等等各色花香,更有百濯香、茵墀香、雪中春香等等不多见的名香。一时众香荟萃,她只觉熏然欲醉,脚步都有点不稳。
身后众女要随她一起进来,却被丫鬟们微笑着挡住了,道:“里面皆是贵人,待传诏方可入内,姐姐们且在这里等一等吧。”
水霜月这些天来随赤龙卫宁三练武,个子生生又拔高了几寸,身手更灵活异常。才不管她们的阻拦,轻轻一跃就突破了她们的人墙,跟上了水梅疏。
水梅疏没想到妹妹会追进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心中倒是安定下来。水霜月十分开心,忙催促她:“姐姐快走!”
水梅疏牵着妹妹的手再不停留,穿过屏风又撩开了一道水晶帘。哗啦啦,水晶帘的微光在她的帷帽上摇动。她翻手摘下了帷帽,福了福身,站了起来,她望着这一屋子珠围翠绕的贵人,道:“水梅疏见过大长公主,见过诸位夫人小姐。”
秋日灿烂的阳光从敞开的雕花窗户中射了进来,水晶帘的五色光芒荡漾在她脸上。众人望着水梅疏,都愣住了。这持赤笺之人,居然是这样一位绝色女子?
还是理国公夫人先反应过来了:“不知道姑娘家住何方,父母何人?可是我大熙人?”
水梅疏看妹妹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些贵妇人,一点儿也不怯生,她心中放心了,也镇定下来。她看着坐在首座的那位美艳贵妇,只觉她的目光非常复杂,她心中明白此人就是大长公主。
她怀中的手帕也变得沉甸甸的,但是此刻她没有退路,所有人都等着她呢。她款款道:“小女子是百花村人,父母皆是大长公主的皇庄花农。小女子亦然。这是我的妹妹水霜月。”
水霜月也学着姐姐,跟大家行个礼。大长公主看着水梅疏迟迟不说话。那临王妃却忽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手指颤抖着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崔无痕!”
水梅疏没想到会在此处,再次听到母亲的名字。烂陀山上的所有事情,皆涌上了心头。“崔无痕是我母亲,她的确去世很久了。我是不是与我母亲生得很像?你是谁?你认识我母亲?”
临王妃这般失态,在座众人皆十分惊讶。而几位老夫人则脸色大变。大长公主身边的丰国公老夫人,惊讶地开口了:“孩子,你走近一些。老身眼神不太好。你……你是崔无痕的女儿?你母亲她一直在百花村中么?她过得可好?”
水梅疏心中十分紧张,她看那丰国公老夫人,慈眉善目,望着她的目光也充满友善。见大长公主没有出声反对,她牵着妹妹走上前去。她的心中很多疑惑,只觉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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