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梅疏攀紧了他,头上是御辇的金黄帐幔,她闭上了眼睛。眼泪又悄悄流了出来,她一面喘息着热情地回吻着他,一面轻声道:“郎君,你说的对。”他们都知道,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皇帝抱着他的皇后,到了此时,他终于不再担心了。她是他的了。他们在毓景花庄之中分别,他想她遭到这样的打击,一时想不通,就让她多想一会儿。好在她的父兄皆回来了,她也有人照顾。
但他一回宫,就让礼部开始筹备他们的婚事。帝王婚事,礼节甚多,所需之物更众,最快也要半年。哪里知道水梅疏想来想去,最后拿定的主意是抛下他,离开百花村。皇帝这下可真急了,什么都不管了。告诉礼部有什么拉上什么,先去将皇后娘娘接回来。
礼部也没什么法子。这位皇后娘娘,本来就是糊里糊涂定了的。还没有举办婚礼,就先上了太庙谱牒。大熙开国以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但是反正先帝之时,就礼乐废弛,这新帝又手段凌厉,说一不二,这些小节,也就依了他吧。
水梅疏在御辇之中搂紧了她的丈夫,半响才道:“这与我想的不同。”
皇帝哄回了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低头吻着她,轻声道:“阿梅,你先与我回宫中小住吧。我们与香国约定比斗的时间快要到了。制香的功课不能落下。”
水梅疏入宫一月之后,就到了冬至。
雪花漫空飞舞,在太庙之前,与香国的斗香大会开始了。宫城的城墙之上,搭起了一座黄绫帐篷。北风呼啸,卷着大片雪花飞入帘中,帘外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江山一统。
城下挤得水泄不通,皆是顶风冒雪来围观的百姓们。皇帝宣告天下,说皇后为苍生请战,要与香国高手比斗,以城池为赌注。朝野哗然。百姓们既担心这农女皇后会在比斗中失败,又热血沸腾地希望她能够创造奇迹。所有人皆早早就等候在宫门之下。
京畿整条大道上,人山人海,附近的酒楼茶肆,也积满了人群,连屋顶上都站着人。
日上三竿,斗香已经进行了两轮,前两轮双方各胜一场,马上就要进行第三轮,这一局将决定胜负。众人都十分紧张。
宫城之上的黄绫帐中放着几张紫檀香案,香具香料一字排开。许多用过的香料铺在桌子上,每一样都价值千金,此刻却散乱地丢在一边。
满朝众臣皆拥着狐裘捧着手炉,坐在帐中,虽然冻得打哆嗦,但都神情有些紧张。即便不满意皇帝娶个民女的人,此刻也对皇后心悦诚服,并且盼望皇后能够胜出。
香国国王阿巴斯身着华贵圆领长袍,头戴蓝宝石装饰的皇冠,英俊挺拔。站在香案左侧。而水梅疏一身繁复华贵翟纹皇后礼服,红色织金纻丝霞披云锦灿烂,头戴九龙四凤冠,翠钿垂珠,貌若天人,站在香案右侧。
阿巴斯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英俊逼人,身着明黄织金蟠龙袍,二龙戏珠折角翼善冠,与皇后正是一对璧人。他微笑道:“皇上,原来大熙第一女香师竟是皇后娘娘,皇帝你瞒得好紧。本王这次是入了皇帝套中了。”
皇帝与他对视,知道他语带双关。他在说自己借那鸿胪寺叛徒兰旻阳之手,引阿巴斯去暗袭临王,从而给临王谋反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皇帝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自己的皇后,她的脸颊冻得微红,吹弹可破,让他十分心疼:“梓童,胜败乃兵家常事。梓童莫要担忧,只管比下一场。”
水梅疏望着英俊的丈夫,她知道他在说,如果她输了他就立刻翻脸,扣押阿巴斯,宁背负毁约恶名,也不会将她输给香国人。
水梅疏心中感叹,却垂目道:“皇上请放心,臣妾定能取胜。”阿巴斯虽然为她的美貌所慑,但是也忍不了她的狂妄,他道:“本王扫雪牵马以待皇后。”
礼官此刻敲击云板,声传四野,他高唱一声:“第三轮开始。”
最后一轮乃是现场制香比赛。双方指定一样香,让对方限时之内完成。这样香,自己要事先做好,以示并未刁难对方。
双方的香锁入柜中,此刻被抬了上来,两人分别开锁,将香交给对方,并解说名目。
阿巴斯道:“本王的是龙脑千步香,皇后请。”水梅疏道:“本宫的是振灵瑞麟香。”两人说完都对看一眼,发现自己事先打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两人都临战换了香。当下二人皆不再多说话。
两人往来穿梭,仔细选好了所用的各式香料,命从人将香料细细研磨。水梅疏用煮香之法,而阿巴斯用蒸香法。一时大帐中,火焰熊熊,水雾缭绕,朦胧了众人的身影。而各式香料的香气不断变换着。
皇帝紧紧盯着水梅疏,这些天来水梅疏勤学苦练,此刻她在众人面前制香,手法熟练,只见她纤纤玉手翻飞,宛若天女散花,令人目不暇接,十分优美。众臣皆点头,看来他们的皇后浸淫此道多年,果真是高手。
另一边的阿巴斯则是用他香国之法,虽略古怪,但是法度森严,另有一番大家气度。煮、蒸之后要烘焙。两人将制好的半成品香粉放入陶罐之中,又上火烤。这下两人皆自己拿着火钳,不断翻转陶罐,不再假人之手。这个步骤十分重要。
烘焙结束之后,又炼蜜炒香,在天青陶瓷香罐之中细细捣匀,盛入香罐之中。两人皆头上见汗。两人几乎同时完成,又未分出胜负。制好的香品,盛给十二位评判。众人细细闻、看、尝、烧之后点点头,表示二人之香均为上品,难分伯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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