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朝会稽王行礼,平静的声音从幂篱里传来。“谢殿下赏识,恕浩不能堪当大任。浩隐居十载,承蒙褚公高看,向殿下举荐。浩不才,只胜在清谈有名,自出仕踏入庙堂至今,尚未立过大功。浩上愧对陛下,下愧对万民。千言万语,诉不尽心中之惭愧。请殿□□谅浩心中之苦!”
会稽王蹙着眉头,不悦地言道:“深源,卿可知如今情势有多危急?卿岂能在此时辞官离去?卿这是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殷浩叹气道:“浩无德无功,不配身居高位。殿下何必执意强留?”
会稽王沉着脸说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否有人威胁卿?速告知本王!本王定当为卿处理!”
殷浩摇头,幂篱微微晃动。
“此乃浩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与他人无干。时候不早了,浩该启程了。多谢殿下特来相送!”
殷浩说完,转身朝驴车走去。
会稽王叫住殷浩:“深源!”
殷浩的脚步很快,由仆人搀扶着上车。
会稽王恼怒起来:“殷深源!你就这样一走了之,本王怎么办?”
褚裒生死不明,刘惔消失不见,顾和成了政敌,如今殷浩还要辞官离开!现在会稽王的身边,没有一个四品官以上的帮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把权力夺回来!
殷浩的声音从车内传来:“殿下有麒麟之子,只要殿下与车骑将军修睦父子关系,何愁无人帮助殿下?”
会稽王面色阴沉,深呼吸,转身离开。
许久不见外面有声音传来,殷浩开口吩咐道:“启程。”
车队缓缓走出城门,一里地后,停了下来。
车忽然停下,殷浩疑惑,出声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仆人禀告:“郎主,前方抱朴子与其夫人拦路,想要与郎主同行回会稽。”
“抱朴子?”殷浩诧异。葛洪可是两朝名医!医术了得!
心思辗转,殷浩立马言道:“速速请抱朴子与其夫人上车!好生招待!”
“遵命!”
殷浩辞官离开了建康。他的离开,除了影响到会稽王之外,对其他人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贵族子弟们忙着斗舞美容,每日逍遥自在。朝中各大世家因增加市税一事,双方各执一词,争不出胜负。
仲冬末。是日,雪止天晴。
各家各户,出门扫雪。
两辆马车走进了建康。
这年头,马稀少,南方的马皆由朝廷的马曹负责饲养。
看到两辆马车路过,众人好奇地望着马车,多看了好几眼。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白净如雪的脸。那女郎豆蔻年华,双眉清秀,眼眸干净清澈,宛若秋水。瑶鼻可爱精致,粉嫩如花瓣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惊叹声。嘴角露出两个甜美醉人的小酒窝。
“阿娘你看!建康的街道,一个流民都没有!”
荀灌望了眼窗外,果真没看到一个流民,她心里也感到诧异。
女郎声如出谷黄莺,玲玲悦耳。她指着远处那群人说道:“阿娘快看!那边好多人,这是在凑什么热闹?”
荀灌望了眼远处,那边的确围了很多人,还有乐声传来。
女郎拉着母亲的手,声音软软地说道:“阿娘,玥儿想出去看看!”
荀灌摇头:“建康乃京城,并非蜀地,不可胡来。”
周玥垂下眼眸,失落地回应道:“知晓了……”
荀灌伸出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蛋,笑着言道:“你若是感兴趣,等见了两位舅父,请舅父带你出门。”
周玥抬头,眼眸明亮地望着荀灌,她高兴地搂住荀灌:“阿娘真好!”
荀灌吃痛,立马叫道:“玥儿松手!”
周玥马上松开手,连忙解释道:“阿娘,玥儿一时欢喜,失了分寸。你可还好?”
荀灌摇头,笑容无奈地言道:“无事。”
周玥天生神力,看着娇滴滴的一个女郎,单手可以举起百斤重的东西!
周玥小声地问道:“阿娘,别人若是知晓玥儿有这么大的力气,会不会将玥儿当成怪人?不愿与我相处?”
荀灌伸手搂着女儿,轻声言道:“若是诚心与你结交之人,必定不会因此而排斥你。”
周玥点头,她笑起来,小酒窝露出来,期待地言道:“不知建康的女郎,是否好相处?玥儿想结交二三好友。”
荀灌笑着回应道:“玥儿一定能得偿所愿。”
“谢阿娘吉言!”周玥亲昵地蹭了蹭荀灌。
荀蕤下朝后,回到家中,听闻长姊来了,心情大喜。
“阿姊!”
“大郎。”荀灌笑着打量荀蕤。
“大舅父!”周玥跳起来,跑到荀蕤的面前,冲他甜甜一笑。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荀蕤吃惊:“这是玥儿?竟然长大了!”
荀蕤说完此话,心里忽然冒出了酸涩的感觉。这才想起来,距离上一次见到长姊,已经过了七载!
看到荀灌的乌发中掺着几根银丝,荀蕤双眼微红。
时光匆匆,晚辈长大,长辈也老了……
哽咽了一下,荀蕤声音颤抖地言道:“多年不见,阿姊过得可好?”
荀灌笑着颔首:“我过得很好。大郎与二郎过得可好?”
荀蕤用力地点头,他深呼吸,抬眼望向房梁,声音不自然地回答道:“我与二郎,过得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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