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张眉寿并未曾亲眼见过,但结合记忆中的听闻,接下来的事情,她却已经能料到大概。
醉汉被锦衣卫拿刀鞘狠狠地砸在腿弯处,在大国师的华辇前扑着跪了下去。
他似乎清醒了,高声求着饶。
四下声音窃窃,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大国师发话。
这位大国师名满天下,传言是西天佛子转世,身怀仙术,修行多年已非寻常肉体凡胎可比。
“阿弥陀佛。”
辇中的僧人双手合十,拇指转动着手间佛珠,声音悠远,似从天外而来。
“大永昌寺乃供奉佛祖之圣地也,你此番犯下口业,贫僧不责,却自有天罚。”
此言一出,四下微微躁动起来。
“天罚……”
“佛经中就有言,犯口业者,死后要入拔舌地狱的!”
众人议论间,那醉汉冷汗淋漓地看向辇中僧人。
他才不怕什么狗屁天罚!
这僧人是要装慈悲,放他离去的意思吧?
他刚欲爬坐起来,身形却忽然僵住了。
一阵风袭来,华辇前垂着的白纱被吹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内打坐僧人的面容来。
僧人面白无须,看不出年纪来。
醉汉目露惊恐地看着僧人的眼睛。
那眼睛幽深如墨,其内仿佛看不到眼白!
下一刻,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醉汉忽然伸手扼住了自己的脖颈!
众人来不及惊异间,醉汉口中已经涌出了大片的猩红,鲜血源源不断,很快就染红了他的前襟。
百姓们见状不无惊恐之极,胆小者吓得惊叫颤抖,连连后退瘫在地上,孩童嚎啕大哭起来,却被大人死死地捂住了嘴巴。
醉汉很快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口中的血仍在不停地往外涌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其内满都是惊悚的神色。
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幕的张秋池攥紧了微微颤抖着的双手。
他看向那顶华辇。
辇中的僧人面色慈悲,又念了句佛。
华辇重新被抬起,随风微动的白纱仍旧一尘不染。
张眉寿皱眉看着。
方才这一幕,跟她前世所听闻的并无二致。
下一瞬,华辇中的僧人仿佛察觉到了她的注目一般,缓缓转过了头来……
分明隔着轻纱,张眉寿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四目相对之感……
他看到了她!
张眉寿凝住心神,平静地收回视线。
僧人幽深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转动佛珠的手指微一用力。
一声轻响,穿着佛珠的线忽然断裂开。
一粒粒佛珠滚滚而落。
第44章 猜测
方才所见过于血腥,阿荔迟迟回过神来,颤抖着双手将两扇大窗合上。
街道两侧,百姓们看着锦衣卫上前将尸身敛走,仍旧惊魂未定。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咬舌自尽了……这太骇人了……”
“什么咬舌自尽?分明是被天罚了啊……大国师有通天之能!”
“原来如此……”
那醉汉并非什么良善之辈,终日混迹市井欺凌弱小,且为了有银子喝酒赌钱,将两个女儿都先后卖入了烟花地,在附近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此时几乎没有什么人同情惋惜——除了被他赊欠了酒账的酒馆掌柜一阵肉疼之外。
人们有得只是惊恐甚至是猎奇的心理。
无需去想,经此一事,大国师通天之名又将被大肆宣扬坐实。
张秋池寻到张眉寿时,脸色尚有些发白。
一条人命在眼前以如此离奇的方式死去,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闭口不提。
苍鹿见气氛紧绷,便主动问张眉寿可要去别处玩。
张眉寿以自己腿脚不方便为由拒绝了。
她想先回家。
一行人就此离开了茶楼。
阿荔刚将张眉寿背上马车,紧跟着又有一行人从茶楼里走了出来。
“方才那好像是张家的三姑娘?”定国公府里的二公子徐永宁说道。
方才乾鱼胡同里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他也让手下去打听了,故而这会子忽然看到退亲的主人翁,不免觉得巧合。
徐婉兮也很惊讶。
她的腿真受伤了呀!
怪不得这段时日都没见她去私塾呢。
张眉寿不去,私塾里的小娘子们根本没一个能与她抗衡的,日子过得十分无趣呢!
新打的首饰根本没处炫耀,新裁的衣裳料子极好,却也没了对手作比较——
她都快没有动力打扮自己了。
这不,今日出门穿得就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粉紫色金镶边梅花纹样对襟小褂、淡红撒花裙,首饰也简单,只戴了赤金镶南珠的簪子,镯子都没顾得上仔细挑……
还好方才没有被张眉寿看到,若不然非要输了面子不可!
女孩子暗道一声“好险”,暗暗决定不能再自甘堕落,还需时时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应战才行。
小时雍坊里头号精致女孩的地位,死也不能输!
……
张眉寿在马车里连打了两个喷嚏。
回到家中之后,她直接去了海棠居。
宋氏却不在。
丫鬟告诉她:“二爷一回来就去了松鹤堂,太太听说后也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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