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扰了他的正事,再误他的前程。”宋氏一副心如死灰之后的冷静,倒显得很理智。
张眉寿却不大愿意再听她说这些没什么紧要的话。
母亲闹起脾气来不知轻重缓急,她却不能!
她从宋氏身上滑下来,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宋氏急忙问。
“您不是要和离么?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呀!”张眉寿头也不回地说道。
“……”看着女儿小小的背影,宋氏呆怔了一刻。
寻常人家父母和离,孩子不得哭天抢地的阻止吗?
怎么到了女儿这儿,就是痛痛快快儿地跑去收拾行李了?
张眉寿说得干脆利落,却当然不是真的收拾行李去了。
她走出堂屋,指了一名丫鬟跟着自己到一旁的回廊下说话。
这绿衣丫鬟名唤芳菊,是宋氏的贴身婢女。
“今日海棠居出什么事了?母亲为何如此?”张眉寿低声问。
若外人问起,没有主子的示下,芳菊必不肯言,可自家姑娘这般问,她只有如实回答。
“具体的情形奴婢并不知情,只知昨晚二爷确定了要去外地历事之后,太太很高兴,今日一早便亲自替二爷打点起了行李……”芳菊脸上也带着苦色:“可谁知打点到一半,太太忽然就发脾气了……奴婢听到屋子里打碎了东西,赶忙进去瞧,就见太太手里头捏着个荷包,气得浑身都在抖,也不说话,可将奴婢吓坏了,忙叫了赵姑姑过来……”
她随时打着精神准备要去请郎中的——太太向来有着气急了便头昏气短的毛病。
荷包?
张眉寿抓住关键,忙追问:“什么荷包?从何而来?”
芳菊却道:“奴婢虽没瞧仔细,却看得出那是男子佩戴之物。且奴婢打扫房间时从未见过那样的荷包,是以也不清楚太太是从何处找出来的。”
这应当就是问题所在了。
难道是母亲只因一个陌生的荷包,便怀疑父亲与其他女子有了沾染,从而愤怒至此?
不,母亲虽然是个醋瓮,也不聪明,却不至于因此就下定决心要和离。
一定还有着她不知道的内情。
但这些,只怕是她无法从母亲口中问出来的。
张眉寿皱眉间,忽听得脚步声踢踢踏踏。
抬头去看,是一群五六人走进了海棠居,除了仆从丫鬟外,带头的竟是她的姨母宋锦娘。
还有从不肯进张家门的舅舅宋聚也来了!
张眉寿觉得看到了救兵一般,忙就抬脚迎上去。
“蓁蓁。”宋锦娘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正色问道:“你母亲呢?”
宋聚看着外头跪了一地的丫鬟和满院的狼藉,也急着问:“你母亲没事吧?”
他和宋锦娘正打算今日动身离京呢,一个时辰前却忽然听宋氏让人来传话说明日要与他们一同动身回苏州——这话里虽没提其它,可他跟宋锦娘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昨日还美滋滋地炫耀自家闺女要去仁和公主的花会、她只怕要晚些再带孩子们回苏州,故而要他们先行的人,今日怎就忽然改主意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宋氏的作妖,十之八九必是跟张峦之间又闹出幺蛾子来了!
在宋锦娘的试探下,那传话的丫鬟没绷住,就将实情说了,并着宋氏打算和离之事也说了——反正早晚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让舅爷去劝一劝!
“母亲没事,父亲不在家中还不知情。”张眉寿言简意赅。
宋锦娘一听这话简直想骂人。
张峦还不知情呢,这闹得是哪门子的和离?
她倒要听听究竟是天塌了还是日子过得太清闲舒坦了!
宋聚则直截了当地对一旁的仆从说道:“去将你家二爷请回来!”
真过不成和离也罢,反正他已经有个和离的姐姐了,也不怕再多个和离的妹妹!
张眉寿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在舅舅和姨母身后走进房内,却未出现在宋氏面前,而是躲在了屏风后——母亲瞧见她,必然又要有顾虑,许多话只怕不肯说。
“阿姊阿兄……”宋氏叹着气道:“你们来做什么?”
“你都要和离了?我们还敢不来吗?”宋聚语气无奈地问道:“可这究竟是为的什么?”
宋锦娘则自行在桌边坐了下来,任由赵姑姑给自己端茶。
宋氏眼睛红红地说道:“这些糟心事,我本不愿说的,可你们既来了,我总也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知道娘家人一直都在为了她的事情扰心。
“他七日后便要动身往湖州府历事,我本也欢欢喜喜地,亲自替他收拾行李,挑选随身仆人,安排诸事,唯恐下人们不够细心……”宋氏道:“我也知自己从前做得不好,因为一些陈年往事不肯往前看,可我近来当真决心要改好了——”
“我们都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然后呢?”宋聚也坐了下来,双手扶着腿叹着气问。
“人人暗下都说我有疑心病,我自己也要信了!只当是自己疑心深重,因从前之事而处处冤枉他。”宋氏语气忽然一高,尽是委屈和悲愤:“可今日我却从他的笔盒中发现了这个!”
她抓起茶几上的荷包,就道:“这荷包看起来还崭新着,且这上头的刺绣竟是湘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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