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时郁结了……”张眉寿不愿承认。
她今日带着阿鹿去庄子里见苗姨娘,是想让苗姨娘帮着瞧一瞧阿鹿的眼睛可治得,可苗姨娘却也没有半点法子。
虽说苗姨娘暗下悄悄与她言,她最擅使毒,于医道之上并算不上个中翘楚,可这话听来总像是在有意安慰。
“我岂会不知你。”苍鹿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张眉寿转过头去瞧他,见小小的少年一身绯红长衫,墨发束于脑后,腮边挂着晶莹的汗水,笑言间露出一排雪白好看的牙齿,那双眼睛里仿佛也在烨烨生光。
张眉寿不自觉地便想跟着他笑,心间莫名也轻快了许多。
来日方长,天下之大,总会有办法的。
二人说话间,忽听得一阵不急不缓的马蹄声入耳,兼以少年们说笑的声音。
“咱们便在此处歇一歇脚吧!”
“也好,停下喝口水。”
阿荔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是一群锦衣华服的小少年们各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将缰绳丢给小厮。
那些少年里,上到十五六岁的,下到七八岁稚龄皆有,可打眼一瞧,其中多半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紧接着,又有几名女孩子从马车里下来,个个热得脸色通红,其中一个便是蒋令仪。
“今日燥热地很,本不是个出门狩猎的好时候——可徐二公子当真出手不凡,一连猎了两只野兔。”有少年人奉承地说道。
“徐二公子如此年幼便箭法超群,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而此时,人群中的徐永宁已然看到了坐在溪边歇脚的张眉寿和苍鹿。
徐永宁笑着走了过来。
张眉寿见状,便起身与他行礼。
“张姑娘和苍公子也在此歇脚?倒是巧了。”徐永宁语气带笑。
近来常听妹妹在耳边夸张家三姑娘,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自那日瞧见张眉寿徒手制住了青蛇之后,他莫名也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与众不同,事后越想竟越觉得可爱。
他大约是病了,才会觉得徒手制蛇是一件可爱的事情吧……
想到此处,徐永宁又有些想笑。
“徐二公子是与人结伴狩猎去了?”张眉寿看见他身后随从提着的竹笼里,卧着两只一大一小的灰毛兔子。
徐永宁眼底藏着几分自得,见她看那只兔子,立即便道:“对,这两只兔子是我猎来的,受了些轻伤而已,你若喜欢,便拿去好了。”
跟着走来的蒋令仪脸色一滞。
她方才还说小兔子招人喜欢呢,怎没听他要送给自己?
不过……她也不稀罕便是了。
蒋令仪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坐着的蓝袍小少年。
“不必了。”张眉寿笑着推辞道:“我不爱吃兔肉。”
徐永宁脸上笑意凝住,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回答一般,瞪大了眼睛。
谁让她拿回去吃啦?
女孩子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不是都想着带回去养才对吗?
蒋令仪嘴角亦是狠狠一抽。
身着束袖蓝袍的小少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张眉寿循声望去,这才瞧见那人竟是祝又樘——
再看他身边的随从,手中亦提着竹笼,那笼子里却是一只七彩山鸡。
察觉到她的视线,祝又樘也坦坦荡荡地看过去,笑着与她对视。
又见她盯着清羽手中的笼子瞧,不由笑着打趣道:“莫不是张姑娘觉得我猎来的东西能好吃一些?”
这话突然,张眉寿怔然间,一时竟不知要如何接。
这厮不仅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到了一起,竟还越发喜欢拿孩子来逗趣了。
徐永宁已经笑了起来。
蒋令仪也跟着拿扇子掩唇,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此时,忽有一名小厮跑了过来。
那小厮脸色焦急,在徐永宁耳边说了两句话,徐永宁便立即变了脸色。
“我家中有事,便先行一步了!”他朝着张眉寿祝又樘等人匆匆一礼,便带着随从离去了。
想到自己的意外发现,张眉寿心中有所预感。
徐永宁走后,其他人喝罢了水,也逐渐三五结伴地离去了。
同乘的两名小姑娘也出言要回去,蒋令仪虽内心不愿,却也别无他法,唯有跟着上了马车。
张眉寿朝着祝又樘的方向福了一礼之后,遂也与苍鹿一道朝着马车走去。
而她这厢刚在马车里坐下,那边便听得有人在马车外说道:“我家公子说,这只山鸡让张姑娘带回去吃,加了枸杞红枣熬汤或红焖,都甚好。”
清羽不知道自己作为太子殿下的贴身侍卫,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不过自从上一次在关雎园内,他面对狮子之时,忽然昏倒之后,他的人生已经发生了巨变。
他起初怀疑自己是中了什么毒,可太医却什么都诊不出来。
他因此真的绝望了很久。
从那日里起,整个东宫里的侍卫太监见到了他,都会在背后说上一句——看,就是他,被狮子吓昏了。
现如今,在东宫里别说是立威,就是立足,于他而言都成了难事。
所以,眼下在姑娘马车前送只山鸡还教她怎么吃,已经激不起他太多的羞耻心了。
“替我多谢你家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张眉寿讶然之余,下意识地便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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