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总还是好的。
二爷和二太太心地仁慈,是不会对一个真正的好孩子下手的。
她唯一不放心的只有那件事……
可即便她有百般放心不下,如今却也无能为力了。
当初那碗堕胎的汤药她亲自煎好,可眼睁睁瞧了一整夜,却终究没舍得喝下去。
她至今都不知当初的决定是错是对。
张秋池反抱住苗姨娘,声音不安而低弱地道:“姨娘若想走,儿子便带姨娘走。”
亏欠是用来弥补偿还的,偿命有何用?
若偿命能让一切重来,恢复如初,他愿替姨娘偿命!
可既不能,他宁可带姨娘离开这里,也绝不忍心见生母这样死在自己眼前!
“糊涂!”
苗姨娘忽然松开了他,低声呵斥道。
于他们而言,越是逃,处境便越是凶险!
“你自幼吃穿用度读书,哪一样不是张家的?你要尽孝,也该去二太太和二爷面前!你读的书,学的规矩,都抛到哪里去了?”此时此刻,苗姨娘仍下意识地将宋氏摆在张峦前头。
张秋池浑身一僵,眼眶红极了,顿时矮下身,叩下了头。
“回去吧。”
苗姨娘的声音陡然平静了许多。
“让大哥最后为姨娘奉一盏茶吧,也好全了大哥的一番孝心。”
张眉寿此时带着阿荔走了进来。
阿荔手中托着茶盏,递到张秋池面前。
张秋池双手颤抖着接过。
虽然不知道三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可不得不说还真挺周全的……
他如果有三妹那般仿佛鬼上身一般聪明机智的脑袋,是不是姨娘便不必死了?
张秋池在内心哭泣着说道。
婆子眼瞧着这一幕,嘴上虽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可内心亦有几分叹息。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归是可怜的。
苗姨娘接过张秋池递来的茶,喝之前,先道:“我喝了这盏茶,往后你只当没我这个姨娘。此后要认真读书,孝顺长辈,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
张秋池眼中泪光颤动,抿紧了唇不语。
苗姨娘掀开茶盖,目光微滞,最后一眼却是看向了张眉寿。
张眉寿已经带着阿荔转身出了堂屋。
女孩子纤细娇小的背影被午后的阳光拢成了小小一团,渐渐消失在视线当中。
……
马车在张家门前停下,张秋池和张眉寿先后下了马车。
张眉寿看向一旁巷子口里停着的马车,隐约记得她出门前那辆马车已停在了那里。
车夫显是等得太久了,已坐在辕座上打起了盹儿。
她以为车内无人,却不知车里的人早已热得汗流浃背。
第166章 就不能歇会儿吗
面对面而坐的祝又樘和王守仁互看一眼,见对方热得脸色通红,汗珠成线,偏还要将双手扶在膝上强撑着不去擦汗的模样,只觉得这情形透着怪异——若脖子上再挂条汗巾的话,倒像是在澡堂子里泡澡似得……
装睡的车夫叩响了车壁,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公子,人已经回来了。”
祝又樘和王守仁俱是松了口气。
太子殿下松气是因为小皇后平安回来,心中放心了。
王守仁则是——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了!
虽说做人热心些没有错,可也没有必要一步不离地看在人家门口吧!
这哪里是当朝太子殿下,这分明是……镇宅石狮好不好?
究竟谁才是蓁蓁的小竹马啊?真是弄不明白了……
但好在他并不是最辛苦的那个——
一路跟在张眉寿的马车后面,刚回来复命的清羽又累又热又渴,衣衫尽湿,脸颊通红,高冷的侍卫形象荡然无存。
虽然他轻功了得,可也不带这么玩的啊!来回几十里路,那年轻气盛的车夫又将马车赶得飞起,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简直要中暑了!
他今日就是拉下这张冷脸,也要好好地跟太子殿下谈一谈——
涨俸禄的事情!
……
当夜,张眉寿在海棠居听到了许多话。
一是老太太已派人去了柳家传信,柳家如今举家住在离京城七十里外的洪明县。传信的人待到了洪明县,再将柳家的人请回来,来回至少需要两日。
柳氏如今被人看得紧紧地,倒不怕出任何差池。
张彦昏睡了一整日,晚饭也未用,临到天黑时睁开眼,吵着骂着要去将柳氏浸猪笼,被仆人们死命地给拦下了。
这一拦不当紧,大概是心中有气憋得发不出来也难受得慌,张彦竟又吐了血。
好在亦没有伤及性命,如今又躺回了客房的床上。
此外,宋氏还说到了大伯与那个被打死的外室生下的孩子——
“今晚那孩子说是被领到老太太的松鹤堂里瞧过了,可也只待了半个时辰而已……老太太吩咐了身边最得力的婆子和仆人,将那孩子连夜送走了。”
“送到哪里去了?”张眉寿不由问道。
“送回张家在河间的老宅去了,那老宅里如今只有个嬷嬷在管事,老太太只说让那嬷嬷不可亏待也不必娇惯,只当亲生孙子养着便罢——还给那孩子改了个名字,叫做张安定。”
张眉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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