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晓也已带着僧人离去。
任由那对夫妻如何哭着追问,他亦不再多言,只念着阿弥陀佛,作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来。
“咱们去府衙,找程大人!”妇人抹着眼泪,神色坚定。
男人却站在原处犹豫不定。
妇人咬着牙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你不敢去,我自己去!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妇人不管不顾地跑着离去。
许多半是同情,半是想看热闹的人亦都跟了上去。
夜虽渐渐浓了,城中却半点也不复往日的平静,消息不胫而走之下,在各处掀起了一层又一层轩然大波。
尤其是权贵官宦人家,此时几乎无人不知——大国师在城外作法,本想平息此事,谁料竟意外将宁家给掀出来了!
那可是宁家啊!
而再联想到白日里宁通刚传出来的那则丑闻,则忍不住让人往更隐晦的层面探索而去。
甚至已有人悄悄地说,宁通便是做多了缺德之事,才会被天道责罚。
同一刻,几乎围满了人的府衙前,来了一名老翁求见程大人,自称自己知道些此案的内情。
衙役一听,将此事禀于了程然,程然即刻差人将其带到了书房问话。
老翁颤巍巍地行礼,却显然并非是老态使然,而是惊惧过度。
“老人家知道些什么,尽管与本官明言,本官必保你平安无事。”程然先给对方吃了一记定心丸。
老翁大大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要的就是这句话啊。
他担心的不止是宁家人的报复,更有今日那位神秘的年轻人——那年轻人劝他前来衙门说出自己所知,他本见那人有商有量,脾气不错,便装糊涂不肯答应,可谁知那人竟直接威胁要杀他全家!
他吓得够呛,又因听闻了河边之事,犹豫再三,这才磨磨蹭蹭地找到了这里。
不管怎么办,先将全家的命保住了再说吧。
老翁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
他原是打渔为生,因近来干旱,只能偶尔下河捉些泥鳅度日,谁料三日前,他下河时,却不慎发现了一具女尸——
“你是说,你发现了女尸之后,去了宁家庄子上询问?他们告诉你,是庄子里的丫鬟投了河,不愿你声张出去,因此给了你五两银子?”
老翁忙不迭点头。
“大人英明,正是这个意思……”
程然听得皱眉——英明个屁,话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
他只是复述了一遍,竟也成了英明了,现如今这世道就连拍马屁都拍得如此敷衍……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你发现的那具尸首上,可绑了巨石?”程然问道。
老翁显然迟疑了一瞬之后,才摇头。
“不曾见有石头……”
程然又问:“你既发现了尸首,为何不想着去报官,反而找到了宁家庄子上?”
老翁显然没想到程然有这么多问题,一时结巴起来:“是因……草民觉得那尸首有几分眼熟,想着应当就是那庄子上的下人,因此才找了过去。”
程然定定地看着他。
“老人家,撒谎可不是好事。”
老翁身形一僵,连忙摇头:“草民不……”
一句“不敢”还未能说出口,忽然就听到了茶盏碎裂的声音。
“啪!”
大人动怒了!
老翁顿时紧张无比,后背沁出冷汗来,连连将头叩在地上:“大人饶命,草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程然掀了掀眼皮子。
早这么干不就省事了,没得费了他一只茶盏子。
咳,回头得让主薄记在公账上才行。
老翁已经抖着声音开了口。
第296章 风雨欲来
“草民本是以打渔为生,仗着比旁人勤快些,家中日子还算过得去……大约是两三年前的一个夜里,草民因回来的晚了,不巧就瞧见了宁家那庄子上的人正往河里丢什么东西……”
“那时草民心有猜测,便常常在暗中留意……约隔了半年之久,草民竟又一次暗中见着了……当时又听着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这才知道被丢进去的竟是人!那时,草民还亲耳听他们说什么‘老爷如今越发不顾忌,日后怕是要来得更勤些了’之类的话!”
“自那后,草民简直被吓破了胆啊,再也不敢在夜间行船……只唯恐被他们撞上了,就活不成了。”
老翁说到这里,已颤抖着流出眼泪来。
“大人啊,非是草民心肠硬,不愿出面报官,而实在是民不与官斗,即便小人告到了衙门,又有何用?不过是牵连全家老小罢了!”
谁不知宁家后台硬,素来有宁贵妃撑腰?
且民间常说官官相护,又有传言说就连当官儿的也怕宁家,保不齐你前脚刚到衙门,后脚就被灭口了!
程然对此未有置辞,只又问道:“那五两银子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即便早已得知宁家仆人在河中沉尸,那么偶然发现尸体一说便不成立了。
“是草民被猪油糊了心……眼瞧着家里的小孙子饿得面黄肌瘦,半条命都要没了,草民才起了歪心思……”
他将自己夜里偷偷捞尸,解下尸体上绑着的石头,将尸体带到浅水区之后,再找到宁家庄子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