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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然啧舌又心痛。
    张先生晨早途经护城河,见河水赤红,觉得有趣,而命仆人随手拿出了一只贵重罕见的琉璃瓶来装河水……
    有钱人的快乐确实令人无法想象。
    却也让他对张家家底之厚的程度不禁又有了新的理解。
    程大人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喟叹,细细看了那瓶中细砂。
    “不知诸位当中可有做红砂岩生意的?”张敬向围观的百姓问道。
    片刻后,有一名男人站了出来。
    “草民虽不是做的红砂岩生意,却是祖祖辈辈做石雕手艺活儿的,那红砂岩在咱们京城虽不大时兴,但草民也曾经手过几回。”
    说来巧合,他家中有一子,想考一桐书院很久了,若能借此在这位张先生面前留些印象也是好的。
    程然听罢,准其入了堂内。
    “回大人,回张先生,这确是红砂岩的粉粒没错!”男人黏着手指间的细砂,笃定地道。
    僧人眼神微变,目光晦暗不定地看向张敬。
    相较于那个只会大喊着“妖术”的胖子,面前此人果然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张敬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一般,与之对视着问道:“师父怎么看?”
    第923章 来路
    僧人面色还算镇定地道:“施主您方才也说了,细砂会沉于水底,此时却无故漂浮于水中使河水变色,这难道还不够异样吗?”
    张敬含笑反问:“师父莫不是忘了,昨日下了暴雨吗?”
    “这和暴雨有何关连?”僧人暗暗抓紧了手指。
    “当然有关连。”张敬看向身侧学生:“闻之,不如你来跟这位师父解释解释吧。”
    那学生施了一礼,拿尽量简单易懂的话讲道:“细砂确易沉于水底,正如寻常泥沙一样。可若遇暴雨,又是自上流而下,便会使原本河底的泥沙被冲带而起,使得河水浑浊。这红砂自也是同理,是以才会出现河水变红的现象。而依常理来说,至多不过两三日,河水颜色便会逐渐恢复正常。”
    再简而言之就是——若是想借什么“作法”的名目来揽功劳,还是省省吧。
    僧人控制着语气中的起伏,道:“可暴雨时常会有,所谓雨后河水变得浑浊,此乃常态而已,贫僧岂会不知,在场诸位又岂会不知?只是,河水变浑无可厚非,变红岂是寻常?”
    百姓们面色各异。
    是啊,说到底河水变红才是最让人不安的。
    可是——
    许多人下意识地都看向了程然案上的那只琉璃瓶。
    “既然河水中掺有红砂,自然就会变色。想来,不过是有人悄悄地将大量红砂倒入了上游,借这场暴雨来故弄玄虚罢了。”那学生语气笃定而轻松。
    僧人神情几变。
    这种事情,本就讲求一时闹至轰动,在众人没有防备之下扰乱人心……毕竟世人多愚昧,待越传越偏离实际之后,哪怕再有人出来辟谣也是无济于事——这便是谣言的好用之处。
    就如同河水变红之事,哪怕确是红砂所致,可自古以来却多是出现在奇闻志怪的记载当中——便是读书人,也未必知晓其中缘故。
    可这突然出现的师生二人,显然意在将神灵发怒的说法扼杀在摇篮当中!
    僧人还想挣扎着再说些什么之时,只见那学生又朝着半信半疑的百姓们笑了笑,端是平易近人,扬声道:“说来,这当真算不上什么怪事,诸位委实不必惊慌,河水变红而已,在我的家乡时常能够看到!”
    此言一出,百姓们纷纷看向了他。
    “这等怪事竟还时常能够看到?”
    “不知阁下是何方人士?”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问话声,程然也不急着拍惊堂木了。
    办案嘛,向来也不能一味地死守规矩。
    须得知道,破除谣言这种事情,是越早越省力。
    “在下乃是云南人士。”学生笑着道:“在我的家乡,便有一条赤水河,每逢下雨河水便会是通红的颜色。原因就是河水上游两侧有大量的红砂岩,积年累月之下,那些经了风吹日晒的红砂岩变得极易碎,经雨水冲洗,流入河中,便会使河水变色。”
    百姓们听得惊奇又恍然。
    原来竟还有这等奇事!
    众人议论间,张敬看向了那名僧人。
    “云南之地的赤水河,不知师父可曾听闻过么?”
    他话中一语双关,僧人敛目道:“阿弥陀佛,贫僧孤陋寡闻,倒是头一次听说。”
    “云南距京城远之又远,许多在当地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旦出现在京城,一不小心,就会成了神灵降罪,可见风土差异之大啊。”张敬似笑非笑地道:“正如眼下在场众人当中,或只我这一位恰巧生于云南之地的学生知晓其中缘故,而师父一心修佛,不曾听闻也属正常。”
    听着这番看似温和实则其内多有暗指的话,僧人暗暗咬紧了牙关未再多言。
    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管他怎么说,对方都有应对之辞,且轻而易举地就将他置于火架之上来烤……多说多中圈套!
    眼下局面已经脱离掌控,他还需尽快禀告师父才可以。
    僧人正思索着脱身之辞时,只听张敬向程然道:“程大人,如此大量的红砂,来路想来并不会难查。”
    僧人眉头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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