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霍承纲都能想明白,为何在第二次生死关头。陈家还选择保小国公陈棠——因为这是小国公,当陈家接班人培养长大的小国公陈棠。
这是霍承纲无法拟比的缺陷和遗憾。
如果陈家非得折一个孩子,两者相较取其轻。不告诉霍承纲真相,让替身活成替小国公陈棠去死,是最好的法子。
但,霍承纲唯独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出生起他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老天爷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从皇宫出来,霍承纲显得有些沉默。马车摇摇晃晃,霍承纲肩膀突然就塌下来,伏在霍骄背上。他道:“骄骄,我这些年最痛苦的事,是一想到陈夫人事无巨细对我的照顾,老越国公对我疼爱的宛如亲孙的点点滴滴。”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嫡孙,是多么大的罪过和罪孽。这些年我的心从来就不得安宁,晚上一闭上眼就是他们的好,小国公陈棠的死。”
霍骄轻轻抱住霍承纲问,“你恨他们吗?”
“我,我不知道。”霍承纲眉眼中有种难言的压制和痛苦,这件事最让他惊讶的不是真相,而是人心。
陈颉是陈瑾的好父亲,是陈棠的好父亲。那他霍承纲呢,从小被遗弃的他呢?
老越国公重新破格带他回陈家是补偿,他却傻傻的以为是恩赐。感激而愧疚,一直内疚到今天。
皇后才无意中承认当年的事。
“霍先生。”
霍骄明媚的笑容和清澈的鹿眼在昏暗的马车里煜煜生光,她温柔的抱着霍承纲转身贴近他怀里,窝在他胸口,缓缓道。
“陈家养育了你,也愧对了你。如今你已经救出老越国公、陈夫人、陈瑾,你也没什么好愧对陈家的。你若想抽身,我随时可以护着你走。”
霍骄早就猜到真相,故而并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心疼霍承纲把自己活的这么痛苦。
“谁说我要走了。”
霍承纲眉目冷峻道:“无论陈家如何对不起我。也轮不到楚王和贤德妃去收拾。陈家人再对不起我,小国公陈棠总是对得住我,他白白死在狱里。这个仇我不得不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九十八章 翻案(一)
抱石水阁门前有一滩积水, 马车宽大只能尽量靠近干的台阶, 不能进门。霍承纲先一步下车,对霍骄伸出手。
霍骄抿唇一笑,搭着他的手进了屋。
霍承纲厢房朴素又简单, 一张螳螂腿的花楠木榻床。一张天台山藤条制成的禅椅。郭公子以前教过桐盈, 床榻的螳螂腿形状因酷似螳螂而得名, 佛家供桌上常用此造型。
天台山的禅椅听着名气大, 其实坐着很不舒服, 四面空空。居家居士和一些官场老臣常放在书房, 谨身自省, 勉励自己不要好逸恶劳。
转身扫一圈, 禅椅前是一张黄花梨书案,南面壁桌子摆着一个素釉花瓶。光秃秃, 空落落的, 连朵花都没插。
这里处处带着未亡人的气息。
听说霍承纲在这里住了三年。
霍承纲离京太久, 抱石水阁等他议事的人有很多。首当其冲的就是先前太-子-党动手收押在大牢的窦珉。
五大阁主人,除却廿七,活着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车泰这些年为楚王四处敛财,交于工部窦珉私下打兵器囤武器已经有五六年。罪证霍承纲已经捏到手七七八八了。
这些足矣证明楚王意图逼宫谋反。
不过这还不够,要想一举扳倒楚王,还需要一个微妙的契机。
但这个契机霍承纲离京前就安排好了,皇后也忍着对元熙帝的恶心配合着做了。契机已经八个月大了。
霍承纲相信,这几个月元熙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贤德妃够失望了。
最多两个月,贤德妃就会坐不住了。
书房内, 几人从早上商量到下午,鲍云敬坐马车走了。霍承纲才回来看霍骄,霍骄趴在榻床上已经睡了。
霍承纲靠近她也没有警醒,柔婉白净的颈子露在外面,脖侧还有暧昧的红印——不是霍承纲亲的,是蚊子咬的。
也不晓得是哪个蚊子生命力那么顽强,几近寒冷的冬天。偏它还活着,逮着细嫩的霍骄就要咬一口。
霍承纲要来药膏,给她脖侧抹了点清凉油。
霍骄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后知后觉一捂脖子,愣愣抬头。两颊羞红抱赫。
“蚊子咬的。”霍承纲声音颇为无奈。
霍骄愣了愣,望着窗外凝结了寒霜的窗台。嗖嗖冷意席卷进来,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得,霍承纲索性也不再解释。
“过几天你要进宫陪着皇后,保护她的安危。”霍承纲眼睛慢慢的看着她:“会对上楚王,甚至鲁王。你害怕吗?”
不待霍骄回答,霍承纲又道:“你若不愿意我另指派两个身手利索的生脸去,也很安全。比你更方便些。”
只是霍承纲现在可信任的人实在太少了。
连皇后、老越国公、甚至他的父亲母亲都曾算计他,抛弃他。
霍承纲孤立无援,有些事他愿意做,这和陈家怎么对他不冲突。可有些事带他的晦暗和伤害,是无法用言语拟表的。
“我不怕。”霍骄从榻床上滑下来,手放在他膝盖上,眉目温柔精致,很甜地道:“我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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