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霜带来的三黄汤解了小皇孙身上一部分的毒,少了毒性的折磨,小皇孙睡得极其香甜,不再像往日一般夜里惊醒好多次。
宫人们不知原因,只以为未央来到宫殿之后,小皇孙不仅不哭闹了,就连睡觉也变得安稳起来,心中暗暗称奇。
这件事很快传到公主的耳朵里。
长信宫灯昏黄,公主手指扶着额头,面上满是疲惫之色,道:“将萧家那小子唤过来,本宫要见他。”
宫人领命而去,不多会,将未央带到公主面前。
公主上下打量着未央。
秦青羡时常在路上抓人回来应付皇孙,次数多了,她便懒得去管,故而刚才未央刚到兰台殿时,她并未仔细瞧,略说了几句,便打发未央去伺候皇孙。
而今灯下观未央,方发觉此人容貌不在何晏之下,何晏是昳丽中略带三分厌世,此人是灿若明霞,皎若秋月,让人见之忘俗。
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怪不得能让萧飞白嘱咐宫人给她拿软垫,又让冷心冷肺的何晏送她大氅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天生便是以容貌颜色待人的性子,莫说萧飞白与何晏了,就连她那小侄子,也喜欢让生得好看的人来伺候自己。
公主抿了一口茶,道:“你叫什么名字?”
未央道:“回公主的话,小人名唤未未。”
公主哦了一声,并未留意未央的名字,只是道:“本宫瞧着小皇孙很是喜欢你,想将你留在皇孙身边伺候,你若是愿意,本宫便差人告知萧公子一声。”
未央连忙拜下,道:“全听公主殿下的安排。”
她求之不得,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留在皇孙身边,才能取得公主的信任。
公主便差了宫人,去找萧飞白。
不多会儿,宫人一脸为难地回来了,垂头丧气向公主道:“殿下,宫门守卫说陛下此时昏迷不醒,他们怕有心人作乱,谁也不能擅离宫殿半步。”
公主揉了揉眉心,声音柔柔的,道:“罢了,那便改日再与萧公子说这件事。”
未央有些意外。
大夏曾出过数位摄政太后皇后与公主,权势是最好的靠山,女子的地位便跟着水涨船高,远非女子地位颇低的前朝。
身份高,便养就了大夏公主们骄矜跋扈的性格,参与朝政夺嫡,活跃在政坛之中。
眼前的这位公主,可是大夏唯一的一位公主,天子膝下最后一个子嗣,按照往年天家公主的行事作风,不与皇孙藩王争夺皇位,便是安分守己了,这位公主倒好,一个秩俸不过六百石的宫门守卫,便将她随意打发了。
公主的性子这般仁弱,未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未央思虑片刻,道:“这些守卫宫门的卫士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公主乃万金之躯,做什么事情难道还要经过他们的批准?”
“皇兄新丧,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守卫们谨慎些,也是应当的。”
公主眼睛红红的,说话有些有气无力:“我们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一瞬间,未央忍不住怀疑眼前的公主身上是否流了天家李氏的血——没有不争权夺势的皇族,大夏的夺嫡是历朝历代中最为残酷的,不仅有皇子藩王,公主县主们也粉墨登场,书写了一章又一章的传奇。
而眼前的这位公主,莫说夺嫡之心了,柔柔弱弱的,浑然不像生活在刀光剑影中长大的杀伐果决公主,更像是市井中娇养着长大随遇而安的小女儿。
未央终于明白,为何兰台殿的卫士们过千人,却被几个宫门守卫困在兰台殿与外界不通消息的原因了——公主不发话,谁会冒着得罪晋王的风险叫板宫门守卫?
公主无意与守卫们相争,未央不好多说。
她刚来一夜,说太多,只会引起公主的不满。
未央便捡了几件皇孙的趣事说,公主略微颔首,面上有些恹恹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未央见此,便不再多说,辞别公主,回到小皇孙的住所。
天子陷入昏迷之中,行宫宫门大多被晋王所把控,谁也不知道天子是否还能醒来,一旦天子崩天,大夏便是晋王的囊中之物。
她不能看着公主继续与世无争下去。
公主性子软,不愿与晋王相争,她便从皇孙身上入手。
皇孙到底是公主唯一的侄子,自幼跟着公主长大,公主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难道忍心看着小皇孙与她一样被欺辱?
未央打定主意,在宫人安排的住所中沉沉睡去,只待明日清晨,便想法子哄皇孙出兰台殿。
次日清晨,天未大亮,未央便起身洗漱换衣。
她现在是伺候皇孙的人,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做睡到日上三竿的千金大小姐。
未央将何晏送给自己莲青色大氅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想着日后寻个机会,将声音掐得软糯甜腻,当面好好谢他一番,以此来回报他对自己的一番“心意”。
只是不知道,他听到她练了许多次的声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眉峰下压略显不耐,还是眸光潋滟轻轻一笑?
想到此处,未央忍不住有些期待——说起来,她活了两世,还从未见何晏笑过。
那般倾城绝色的一张脸,若是笑起来,想来是不亚于断送了大周几百年基业的褒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