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孙太小,有些话他说了也无用,倒不如让皇孙多跟着天子,学一学为君之道。
以前太子仍在,哪怕缠绵病床,也帮着天子理政,天子想着太子的病总归会有好的那一日,便不曾将皇孙当做继承人,以至于皇孙这般大了,还是懵懂无知。
而今太子病逝,皇孙不能再稚嫩下去了。
皇孙重重点头,道:“我一定会听皇爷爷的话的。”
秦青羡笑了笑,又与皇孙交代一番,这才离开天子寝宫。
秦青羡走后,天子与皇孙说了一会儿话,皇孙年龄小,昨夜睡得晚,今日在灵堂处又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不多会儿,便有些犯困,天子便让小黄门抱着皇孙去一旁休息。
小皇孙揉着惺忪睡眼,恋恋不舍向天子告别。
天子眸光微暗,心中越发难受。
小皇孙彻底消失在视线,天子道:“去查一下,阿羡见朕之前与谁说过话。”
这般缜密的行事,并不是秦青羡的作风。
老黄门应下,连忙去查。
不多会儿,老黄门道:“少将军在花园处与何夫人说了许久的话。”
“何夫人?”
天子眸光微动,道:“便是救下皇孙的那一个?”
“正是。”
天子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叹了一声,低声道:“若是朕的瑱儿若在便好了。”
老黄门听到这句话,眼皮跳了跳。
瑱儿,是先废太子的小名。
数年前,先废太子为谋皇位,害秦家与数十万将士战死边关,天子勃然大怒,拿废太子追问原因:“这天下终有一日是你的,你为何这般着急,竟做出如此狠辣之举?!”
废太子却道:“古往今来,父皇可曾听过四十年的太子?”
“父皇,我出生之日便被您立为太子,而今整整四十二年!”
“父皇,我等得太久了!”
废太子的话,彻底寒了天子的心,天子尽诛废太子子嗣,与所有牵连此事的皇子公主。
回想往事,老黄门越发小心翼翼,道:“而今皇孙陪在陛下身边也是一样的。”
天子本是恨毒了废太子,可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提起废太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天子上一次提起废太子,便死了两位皇子,几位公主,以致自己膝下只剩下一位公主并一位皇子,天子这才将那唯一的一位皇子立为了太子,也就是新病逝的太子。
不知这次天子提起废太子,是想除去谁。
老黄门心中越发不安,余光偷偷打量着天子。
天子面上没甚么表情,似乎在追忆往事,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子终于再度开口,道:“把何晏唤过来吧。”
老黄门应下,连忙让人去请何晏。
天子在想起废太子的时候,总是让何晏陪着他。
像是想起了甚么,天子又道:“何晏的那个妻子,倒是个胆大的,让她一起过来,朕要好好奖赏她。”
老黄门点头,又派小黄门将未央一并请来。
此时的未央,正在偏殿饮茶。
天子身边的人,多是踩低捧高的,似未央这种身份,到这里只有遭冷眼的份儿,但秦青羡临行前特意嘱咐了,让人好生照料未央,小宫人不敢大意,一会儿送茶,一会儿送点心,还怕未央烦闷,说些趣事给未央解闷。
未央听得忍俊不禁。
这行宫之中,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这些人若去了市井,只怕那些说书人的饭碗要保不住。
未央笑着与小宫人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未央连忙起身,向窗外看去。
秦青羡与李季安一前一后而来,未央起身相迎,小宫人连忙冲茶。
路上李季安与秦青羡说了未央与严家人的矛盾,解开了秦青羡心中谜团,再见未央,对她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秦青羡略带怜悯的目光不加掩饰,未央忍不住笑道:“季安兄与少将军讲了什么,让少将军这般看我?”
李季安笑了笑,道:“少将军问了我一些关于女公子与家人的恩怨。”
未央与李季安关系颇好,听此嗔道:“都道家丑不可外扬,季安兄倒好,将我家丑事大而化之,说与少将军取笑。”
美人轻嗔薄怒皆风情,未央更是美人中的美人,纵然衣衫上满是血污,依旧掩饰不了她的绝色。
秦青羡剑眉微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嫉妒何晏的好运道。
但转念一想,未央说她快要与何晏和离了,心中不免畅快起来。
廊下的小黄门脚步匆匆,向秦青羡李季安见礼之后,面上堆满了笑,对未央道:“夫人,天子唤您过去呢。”
“夫人”二字落入秦青羡耳中,秦青羡轻哼一声。
未央并未留意秦青羡的小动作,起身整了整衣襟与鬓发,道:“少将军与季安兄稍后,我去去便回。”
李季安颔首,秦青羡略微点头。
未央在小黄门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天子寝殿。
幽冷的龙涎香闯入呼吸间,未央略有些不适,掐了掐指腹,稳了稳心绪——这可是面见天子,她不能失仪。
未央低头垂眸,余光瞧见何晏龙胆色的衣摆,心中了然,在小黄门的引路下向只看到高高软垫,但看不到天子的天子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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