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领兵截杀燕王,都会落一个遗臭万年的骂名。
朝臣世家个个都是人精,怎会看不出这点?
天子刚开口,他们便想好了推辞,惹得天子大发雷霆,却也无人敢应。
天子只得退而求次,让刚恢复身份的何晏与萧飞白领兵前去。
何晏自偏殿而出,猩红的披风翻飞在寒风中。
紫宸正殿外,训练有素的卫士们列队而立,何晏走上前去,伺候天子多年的老黄门双手捧上虎符,何晏俯身接下,单膝跪地,拜别天子。
天子负手而立于丹墀之上,眼睛轻眯,目送何晏领兵出殿门。
何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道处,天子长叹一声,慢慢收回视线,问一旁侍立着的老黄门:“萧家那丫头如何了?”
老黄门弓着身答道:“未央姑娘仍在偏殿休息呢。”
天子点点头,眸光深沉,道:“晏儿不在的这些日子,宫里头难免孤寂,宝儿又素来喜欢她,便让她留在宫里陪宝儿罢。”
老黄门颔首,连忙吩咐下去。
无人前来打扰清梦,未央一觉睡到自然醒。
未央舒服滴伸了个拦腰,隔着纱幔唤来小宫女伺候梳洗。
小宫女们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人捧来一匣子的首饰,来让未央挑选。
未央选了支芙蓉色钗子。
宫女殷勤赞未央好眼光,未央懒懒应着,宫女又道:“小皇孙等姑娘许久了,姑娘是与小皇孙一同吃饭,还是等吃完饭再去寻小皇孙?”
“皇孙?”
菱花镜中映着未央姣好面容,未央手指轻抚着宫女梳好的鬓发,问道。
宫女笑着答道:“正是呢。”
“小皇孙在天子面前求了许久,天子才勉为其难答应皇孙的请求,让姑娘暂留皇城几日,来陪伴小皇孙。”
她留在皇城是小皇孙求来的?
未央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抹嘲弄。
这种话,也就天子自己会相信。
未央垂眸轻轻一笑,又问道:“阿晏与舅舅何时出发的?”
“怎地没人通知我?此去燕地颇远,我该送送他们的。”
——天子将她留在皇城,无非是想以她为质,让何晏与萧飞白投鼠忌器,一切按照天子的心思来做事。
宫女余光偷瞧着未央面容,斟酌着说道:“都道姑娘冰雪聪明,奴婢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未央面上有些不耐,宫女连忙收了继续拍马屁的话,改口道:“殿下与公子走得早,姑娘仍在睡,殿下不让吵醒姑娘,便无人敢叫姑娘。”
这倒颇为符合何晏的性子。
未央颔首,对宫女道:“小皇孙既然没有吃饭,便请他一同过来用餐罢。”
宫女连忙应下。
未央又道:“我也许久未见小皇孙,想多与小皇孙叙叙旧,这样罢,你将我府上的几位丫鬟唤来,我习惯了她们来伺候。”
纵然为质子,她也要做个舒舒服服的质子。
事关在殿内新添人手,宫女不敢擅自决定,只说与老黄门商议之后才能答复未央。
未央也不着急,梳洗之后,便与小皇孙一起用餐。
边关最是历练人,尤其是与蛮夷接壤的雍州城。
秦青羡又有意磨去小皇孙身上的娇气,时常带着小皇孙出城狩猎打蛮夷。
经过边关蛮夷的洗礼后,小皇孙一改往日的娇弱,有着几分时常练习骑射的英武之风。
小皇孙穿着绣金武袍,见到未央便笑开了眼,叽叽喳喳与未央说着边关的见闻。
未央微笑听着,对小皇孙口中的塞外风光颇为向往。
战场是男人最恨也最爱的地方。
雍城秦家,雍城白家,燕王,都是在北方边境起家,累累战功让边境百姓对他们推崇备至,马首是瞻。
这些人如此,那么何晏呢?
他是否也能一战成名,以战功立世?
——他家人皆丧,天家子孙沦为商贾之子避祸,他在朝堂没有任何助力,与大权独揽的天子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唯一的办法,是料理完燕王之后,接手燕王的部队,而后深入荒漠,立下旷世奇功,一洗秦白两家的战败之耻,方有机会在朝堂站稳跟脚。
可这个办法,难以上青天。
燕王虎踞燕地多年,当地将领只认燕王不认天子,燕王若丧,他们只会杀了何晏替燕王报仇,而不会帮助何晏攻打蛮夷。
纵然天佑何晏,燕王的部下集体得了失心疯,在燕王死后集体反叛听从何晏的话,但何晏也未必能胜得了边外的蛮夷。
数年前,天子尽起朝中宿将,亲征塞外蛮夷。
秦家,白家,杨家,哪个世家不是赫赫有名的绝世悍将世家?
可结果呢,是无功而返,秦家与数十万将士战死边关,杨家元气大伤,白家阖族被灭。
何晏再怎么聪明,也不过弱冠之年,且他长于中原之地,从不曾经历过战火,更不曾调兵遣将,朝堂上的阴谋诡计他能应付,但战场上的烽火狼烟,却不是耍耍心眼便能化解的。
何晏的未来,依旧是荆棘遍野。
想到此处,未央越发忧心,面上便显露几分来。
小皇孙看了看未央,想了片刻,道:“未央姐姐,你别担心皇兄啦,他那么聪明能干,一定能办好皇爷爷交给他的差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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