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几乎要冻僵,不由加快了脚步。
远远地便瞧见一个穿着深灰色棉袍的纤细背影,刘二叔走了上前才发现是同村的陆箐然正在给自家的门上锁,她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
她的幼弟陆泽然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香甜,嘴边一圈都是琥珀色的糖渍。
刘二叔唤了一声“箐儿”,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去京城寻亲了?”
“咔擦”一声门落了锁,陆箐然这才回过头来,只见她乌黑亮丽的头发被一只梅花木簪压着发髻,虽是穿着朴素却是不掩其清丽,她长得水灵又漂亮,名声早已传遍了全村,刚一及笄村里的适婚小伙便纷纷请了媒人上门求亲。
只是她都以要去京城寻亲的由头给拒了,惹得村里的小伙们一时间都蔫蔫的。
陆箐然俏生生地唤了声“刘二叔好”,随即抓起了弟弟的手道:“对,今日就走。”
刘二叔有些疑惑:“怎么走的这般急,不是原定年后再去吗?”
“实不相瞒,我找着我姨母了,姨母托人送了信来催我去京城小住,我实在是盛情难却便答应了。”
告别了刘二叔,陆箐然到村口上了早已租好的马车,从包裹里掏出了个猪脬暖手袋塞进了弟弟的手心里。
那猪脬暖手袋暖呼呼地散着热气,刚握进手中全身便暖起来了。
陆泽明弯眼一笑,扬起白嫩的小脸,将手中的冰糖葫芦递到姐姐嘴边,“姐姐吃!”
陆箐然咬了一小块又推回去:“姐姐不爱吃糖,你留着吃。”
弟弟珍惜万分地将冰糖葫芦吃完,随即又万分不舍地将上面的糖渍舔得干干净净。
瞧着仅剩光秃秃的一根棍,他露出了有些遗憾的神情,但他什么都没说,乖巧地把棍收了起来。
陆箐然看着不禁有些心疼,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养父母早早得便逝去,留下她一个半大的孩子带着另一个孩子,日子实在过得艰难。
她怜爱地抚了下弟弟的头:“等进了京城,姐姐保证,你会有数不尽的冰糖葫芦吃。”
弟弟乌黑的眸瞬间亮起:“真的吗姐姐!”
陆箐然莞尔一笑:“姐姐答应你的,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听着弟弟欢呼雀跃的声音,她渐渐陷入了沉思。
养父母临去世前交给了她一封信,说淮阴侯夫人是她母亲的旧交,只要她拿着信前去找侯夫人,侯夫人必定会好好善待她,并告知她真实的身世。
原本陆箐然是准备安葬好养父母便去京城寻亲,可就在临上路前一天弟弟突然生了急病,那场急病耗尽了养父母留下不多的钱财,还让她负上了不少债。
为了还债她不得不留下来,这一耽搁便是耽搁了三年,直到今年才将负债还清,还余进京寻亲的盘缠。
如刘二叔所说,她本是打算过完年再去京城的,谁曾想一个星期前她突然做了个梦。
说来也奇怪,这梦不像梦,逻辑清晰地就像真实的一般。
梦里面她照常进京城寻了亲,彼时正值国丧一个月。
她从淮阴侯夫人那儿得知了她与弟弟的真实身世,原来她不是村中女郎,而是金尊玉贵的大邺帝姬。
正逢皇位空悬满朝争议时,淮阴侯将他们带入宫中,引荐给朝臣们。之后她排除千辛万难辅佐弟弟登基,还与摄政王……
想及此陆箐然脸不由滚烫起来,梦做的极为清晰,醒来却只记得关键的几点。她原本以为这梦不过是她胡思乱想所生,可敌不过好奇,她去书塾问了个从京回来的老先生。
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梦里所梦见的竟是与现实一一对的上,就连摄政王的名字也是一模一样。
要知道她从小生活在消息闭塞的村庄里,村里的人只知近在眼前的县太爷,却不知远处的天子,就连国丧的消息也很晚才收到,她绝不可能是从旁人口中听得这些事。
只能说明唯一一点,这梦是真的。
一想及此陆箐然身子都不由打着激动的战栗,恨不得立刻就到京城,找到淮阴侯夫人问清她的身世,是否与梦境一模一样。
只是就算她再怎么迫不及待,这破旧的小马车缓慢行驶了半个月方才靠近京城。
眼见着还有一日的行程,她的心“砰砰砰”地就要跳出来,拒绝了车夫留在客栈休息的请求,加了钱让车夫连夜赶路。
车夫有些不情愿,将车停在客栈门口劝道:“箐儿姑娘,你是不知晓,京郊这儿有个闫明山,闫明山上山匪猖狂凶残,若是晚间行路恐会危险,不如明日早些起身再行吧。”
陆箐然正犹豫之时,一旁却是路过几个行人一边下马,一边谈论着。
“诶,你们听说没最近出了个红衣少年,单枪匹马拿着大刀冲上了闫明山将那群山匪给解决了,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可不是,据说现在其他山头的山匪听到他的名讳皆是闻风丧胆,最近消停了许多,百姓们夜间也敢出行了。”
陆箐然心头一动,随即从包裹里头又取出二十个铜板塞进车夫手里,“大哥,听他们说如今山匪已经被解决了,想必晚上行路也是安全地,就拜托您了。”
果然这一夜安然无恙,马车顺顺利利地到了京郊,只是天空露出鱼肚白之时,马车的轮子却是不小心卡在裂缝中出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