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是娇养惯了得模样,她甚至连行礼都未行礼,连看都不看众人一眼,直接便小碎步跑上了前与穆太后同坐,兀自地同她撒娇说着说些什么。
宜欢公主是世宗皇帝最小的女儿,又是穆太后的独女,从小便是金尊玉贵地宠着长大。穆太后更是别样得溺爱她,从小到大半句训斥都无,宜欢公主自然而然得养成了骄纵的性格。
在场的众人一副见怪不怪得模样,纷纷靠在软垫上饮着茶水,等着母女俩说完话。
唯有沈初黛被晾着站在殿中间。
她倒也不恼,兀自地便挑了个座位坐下,靠在缠枝软垫上吃着茶点。
宜欢公主正好愁找不到沈初黛的茬,见状便立刻转了脑袋看过来,娇声训斥道:“你这个女人好不知礼数,我母后未下令赐座,你竟敢私自坐下来!”
见着宜欢公主首先发难,几个太妃立刻起了精神,将茶盏放了下来看这一出好戏。
沈初黛却是不慌不忙将点心放回白瓷盘子中,又拿了丝帕轻轻擦拭如玉葱般纤细的指尖,直到擦干净方才开口:“宜欢公主可知我为何坐下来?”
宜欢公主被她这一反问问得莫名其妙,她冷哼一声:“自是因为你缺少家教、不知礼数!”
沈初黛莞尔一笑,声音娇柔道:“母后良善,待儿女更是一视同仁、慈母关怀。方才公主一进来便与母后同坐,母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温柔以待,我便想着我既是嫁进了宫中便是太后半个女儿,母后因与公主聊天一时疏忽,忘记给我这个女儿赐座,待她反应过来该是会有多心疼多愧疚?我一想到因为我的不当,而让母后感到自责,便心痛不已,只能找座位坐下了。”
三个太妃都惊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宜欢公主自小长在宫中,还从未有人这般同她讲话,她一时被绕晕了。
她噎了几声,又犟着声音道:“那你也不能如此不知礼数!”
沈初黛轻轻一笑:“不知公主殿下觉得,礼为先还是孝为先?”
宜欢公主愣了下:“百善孝为先,当然是孝为先了。”
便听沈初黛从善如流地柔声道:“公主说的是,我本想着遵守礼仪,但是瞧着公主以身作则,顾及到太后娘娘慈母仁心直接坐了下来,应是太后娘娘教导有方,我实在自愧不如。想了想便效仿公主孝为先的做法,也坐了下来。”
宜欢公主这才反应过来,好一个狡诈的沈初黛,她不过是指责沈初黛不知礼数,沈初黛却是绕着弯说她是在消防自己罢了。
若是她继续指责,便是连带着自己也一道被扣上“不知礼数”的帽子。
宜欢公主愈发地恼火:“巧言令色,你也配同我相提并论?!”
话音刚落便被穆太后训斥了:“宜欢,你越发得没规矩了,怎么同你皇嫂说话呢!”
若是放在平时,穆太后自是舍不得训斥宜欢的,只是沈初黛有言在先,夸了她“对待子女一视同仁”,若是庇护了宜欢,传了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她这个太后厚此薄彼,薄待新媳!
宜欢公主还从未被如此训斥过,当即眼泪便从娇俏的杏眼中冒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母后,你为了她竟训斥女儿?”
穆太后瞧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便对沈初黛更加憎恨,只是表面样子仍要维持。
她狠下心肠来,冷声道:“什么叫她,她是皇后,一宫之主,更是你的皇嫂。还不快去给你皇嫂道歉!”
宜欢公主一双秀眉拧了起来,僵持在原地半天,末了委屈得跺了跺脚,撂下一句:“对不起总行了吧!”
话毕她抹着泪,哭着便跑出了殿外。
穆太后看向沈初黛,对这个心机颇深又能言善辩的女人颇为憎恶。
却是不得不装出仁慈的模样,宽厚道:“宜欢性子单纯跳脱,不受世俗礼法拘束,我觉得她这般性子难能可贵,便未加管束。”
沈初黛心头觉得好笑,穆太后倒也会说话,把宜欢公主的任性不讲理说成单纯跳脱,简简单单地便想将此事揭过。
她盈盈一笑:“公主这般纯真性格确实百里挑一,还是太后娘娘教导得好!”
作壁上观的太妃们不由纷纷饮了下茶水,沈皇后这话虽是在夸赞……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呢!
她们本是坚定抱着站在穆太后这一方,再时不时给沈皇后下下绊子讨好讨好穆太后的,今日一役结束她们才方觉察到,沈皇后不愧能当成沈皇后,无论是手段还是言语皆是将人制得服服帖帖,她们还是省省心在各自宫中养养老,还是不要出手给自己找不快了。
宜欢公主低着头,满眼盈着泪光,不管不顾地便朝外跑去,刚出坤宁宫殿门外便直直得撞上了一个胸膛。
她没想到会有宫人敢迎面相撞来,故而冲得又快又猛,顿时被撞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宜欢公主本就盛怒之下,正愁找不到撒气桶呢,顿时怒从心起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她一双杏眼盛着泪光与怒意抬头瞧去却是一愣,只见自己撞到的男子身穿华服,不过二十五岁上下,生的是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熠熠若含情,光是瞥一眼人便是勾魂蚀骨。
宜欢公主自小生长在宫中,长相盛极的男子也见过不少,皇兄陆时鄞和表哥穆冠儒尤盛,不过他们身处高位,眉宇间总带着清贵冷冽,让人难以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