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宫里不似商婵婵等人有亲眷作为后台,谨言慎行还来不及呢,倒上赶着去为一个贵人说好话,当她是傻了嘛。
此时黛玉在贾母跟前辞别,从此后,她便要呆在宫中,三日才得以回府一日。王夫人、邢夫人凤姐儿等所有荣国府内叫得上名的主子都在此陪着,连宁国府尤氏也亲自过来了,可见郑重。
宝玉此时也在贾母跟前,十分不舍:“林妹妹……”但一时千言万语的,竟说不出话来了。
黛玉看了看宝玉。
来了贾家几年,除了贾母外,也只有宝玉算是真心待她,处处为她排忧解难,宽慰她的心思。
她也是十分感激的。
但宝玉的好,是在寒冬里送上的一杯热水,只能暖她一时,却始终无力将她拉出这片冰天雪地。
可如今,她要离开这个冰窟了。
年后父亲就会回京,她就可以回自己家去了。而在这儿之前,在宫里呆的日子也比贾府要多得多。以后再见到宝玉的机会应该也很少了。
念及此事,黛玉起身,像是初见宝玉时那样正式礼了一礼:“二哥哥,这几年,多谢你了。”
宝玉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竟然流下泪来:“妹妹这样说,是要与我生分了吗?”
黛玉莞尔:“咱们是姑表兄妹,自家骨肉怎么能生分?”
贾母含笑看着两人说话,此时鸳鸯忙忙走来:“保宁侯府大姑娘进了二门了。”
贾母顾不得宝玉的不舍,连忙哄了他下去。
她可是知道宝玉有些个呆性子,要是在人家商姑娘面前表演一个砸玉或者起表字,岂不是把保宁侯得罪死了。贾母再宠爱宝玉也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以至于商婵婵虽然慕名已久,居然从未亲眼见过贾宝玉。
来一遭红楼世界,居然从来没见过那块玉,她也是颇为遗憾的。
商婵婵披着一件水红妆缎撒白梅花的狐裘进来,见过贾母后就对黛玉就笑道:“我与姐姐心有灵犀,穿到一块去了。”
贾母笑呵呵道:“小姑娘家正该穿红色喜庆,宫里娘娘看着也欢喜。”
商太后如今五十六岁,太上皇与楚太后同龄,皆是六十五岁。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本朝,这三位都是标准的老人家,自然都喜欢看儿孙穿的红包似的喜气洋洋。
尤其是入了冬天,外面白茫茫的,更是显出穿红的好看来。
商婵婵笑着拉着黛玉转了一圈:“林姐姐这样好看,太后娘娘见了肯定喜欢的很。”
因外面开始下雪珠子,商婵婵也就没在荣国府多呆,与黛玉两个一同上了马车,赶着时辰入宫。
在车上,商婵婵缠着黛玉细讲了当日薛宝钗“呱唧”晕过去的事迹,果然比凤姐儿书信上更加生动,于是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不防,脑袋“咕咚”就撞在了马车壁上。
慌得茯苓连忙上来赶着给她揉。
黛玉也扶着她道:“就这样好笑不成?”
顿了顿又道:“我瞧着那位薛姑娘既然心情激荡到晕过去,自然是个不甘人下的。若真是受不住委屈,不肯伺候人,那么报了病免了入宫也是可以的,不知为何薛家却不肯。”
当日薛宝钗可是当着戴权倒下的,戴权当场就惊了,准备往宫里回禀取消了薛宝钗的资格。
这突然就厥过去,得是什么大症候啊,万一叫宫里主子们也染了病可怎么好?退一步讲,就算这病不过人,那你这突然倒地,万一以后砸着那些个贵女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薛姨妈又惊又痛,几乎乱了方寸。宝钗从来是她的主心骨一样,如今见宝钗这般,几乎是要了她的命去。
好在她到底是经历过夫君离世,家族动荡的大事,总是有几分主意和心气的。
事已至此,宝钗若是再因病丢了入宫的名额,那所有心血俱是白费了!
哪家高门官宦肯娶一个宫里都不肯收的身有疾患的商户女儿呢。
若因为这个缘故取消了资格,宝钗才是真没了前途。事到如今必须得进宫一争了。
于是她连忙强撑着笑脸给了戴权好大一笔银票,陪了许多好话,只说薛宝钗是蒙此圣恩殊荣,心中过于感激才晕过去的。
戴权寻思:那也该人家林姑娘这种大恩典才好晕过去,结果人家好好的,你进宫做个侍女反说激动的厥过去了,当我是二百五好糊弄嘛。
但是戴权是个精明人,此次薛宝钗过选一事后头明显有大人物在保送,他虽不知是谁,但也不肯得罪了人去。
又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便答应将此事压下,全当今儿薛宝钗没晕在自己跟前。只说叫薛家不要逞强送女入宫,免得福气没有倒摊上罪过。
故而黛玉有此一语,若是薛姨妈当时不出面,戴权报回宫中,宝钗自然不必进去伺候人,还是做她的薛大姑娘。
但是薛家却始终没有放弃宝钗入宫之事,倒让黛玉也有些不忍:说什么赫赫扬扬的四大家族,到头来女儿们全在宫里伺候人,便是有个女官的职位又如何?
商婵婵可不是黛玉这样品性高洁善良的人,她简直就是睚眦必报,心胸狭窄。光听热闹还觉得不过瘾,只恨自己没在现场看着。
此时也不顾自己头被撞了,仍然拍手笑道:“听说她这些日子躲着不见人,以后可得天天见了!之前那回在荣国府看戏,那位薛姑娘不是一副博学的很的样子吗,说起戏文来头头是道。那样好为人师,正好以后负责翻书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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