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子仪仗队伍绵延数百米,商婵婵作为随行的臣子家眷,自然是在后面坠着。
此时她略微撩起帘子,就能看到已经开始拐弯的天子轿辇,只见四周旗、纛、旌、幢、伞、扇样样俱全,甚至还有太常寺派出的鼓乐队随行,一路奏乐,庄重威严。
“咦,前面居然还有大象做引呢。”皇上果然是个场面人,不过是往别苑去,却摆出了全套的架势。
江氏便拦了她道:“看一眼就罢了,还不快放下帘子,叫人看着你怎么好。”
商婵婵只得听母亲的话,正襟危坐。
江氏继续嘱咐道:“这回叫你来,是老圣人早有此言的缘故,可不是我们放心你到处去跑。”
“在宫里你都不肯安分,何况在外头。我要不管着你只怕要翻天——再不许跟着那谢家的小子到处去玩。”
商婵婵无奈道:“娘,我跟您说了许多遍了。烤鹿肉是五皇子的主意,谢家哥哥劝我回去来着,是我自己执意不肯。且要不是他拦着,那日五皇子还要叫酒呢。”
江氏充耳不闻:“你不必替他说好话。”
商婵婵只能闭口不言。
好在到了潼山后,商太后就派人来接商婵婵入别苑去住。江氏只得再严词叮嘱了几句便放她去了。
商太后所居的终南仙馆花木葱茏,且东侧起一望云楼,登楼便可悠然望南山。
当然,也只有太后或太上皇宫中敢起高楼。
换了旁的宫室,都算是窥探帝踪——站这么高,皇上的仪驾到哪儿了都能看清。
荔容郡主来时,商太后正召了太医在为商婵婵把脉。
商婵婵有些怀疑地看着老太医:这位老人家看起来可是到了得白内障的年纪,两只眼睛总是眯着。别的不说,望闻问切这个望字,他能望准吗?
老太医资历深远,服侍过三朝帝王,说话也就不比旁的太医只会谨慎小心,翻来覆去说些车轱辘话。
此时他口声简断,只道:“回太后娘娘,商大姑娘已然大好了,倒不必再拘束,多出去走动对身体也有益。”
商婵婵立刻收起了不信任的表情:果然是神医!
荔容郡主在旁听了:“既如此,娘娘便叫婵婵跟我出去玩一玩吧。我保证,这回我们再不胡闹的。”
商太后听太医敢说大好两个字,便放下心来,允了她们出门。
回过商太后,荔容郡主就拉着商婵婵登楼远眺。
倏尔指了西南角道:“看见那一处围房了吗?后面是马棚,前面插着白色旗子,一旦它换成红色的,就说明萧让他们今日有闲,在那里等着咱们呢。”
然后转身对跟着的宫女道:“你这几日就负责坐在这里看旗子了,别的活计一应不用你。”
商婵婵当时就惊了,十分无语:“咱们又不是做贼,怎么现在还打起了旗语?而且没有个千秋亭那样雅致的地方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跑去马厩见面啊。”
荔容郡主将手搭在额上,挡着阳光,笑道:“一来,那里离终南仙馆近,且少有人去,也隶属龙禁卫,也就是谢翎本人的管辖范围。”
“二来,你还以为这是在宫里呢。平日里咱们都是靠小太监给他们传信,然你知道别苑里才有多少太监?”
“东西二宫太监数千人,各有品秩。然此次随扈者不及百人,连御前侍奉加上传旨的,也才十来个,别的更是来不及管咱们这样的小事。”
商婵婵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自由两个字。
果然望向荔容郡主,就见她眼睛也熠熠生辉,如同出了笼的鸟:“所以,这七日,咱们可自在了。”
两人正说着,只见那迎风招展的白色旗子,换成了红色的。
荔容郡主拍了一下栏杆:“我就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今日初至别苑,各宫只安置即可,他俩又无甚可忙的,果然这会子就有闲了。”
围房这处少有人行,皇上或诸皇子要骑马,也会吩咐下面的人来牵。所以也十分幽静。
谢翎久未见商婵婵,现见她能出门,悬了这许久的心才放下:要不是大好了,商太后绝不会放她出来的。
然见了商婵婵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以后可再不许了。”
商婵婵双手合十道:“我拜托你别再说我了,你可知这些日子我听了多少个‘不’字,但凡动一动,都有人跟在我后面说不行。”
荔容郡主点头:“这个我作证。”
萧让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是我起的主意,倒忘了你身子弱。”
商婵婵见五皇子有歉疚之意,便岔开道:“现都好了,快别提那些话了。听说这里有伊犁进贡的宝马,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吗?”
谢翎便道:“我带你进去看看就是。”
五皇子笑道:“你说的汗血宝马应当是大宛驹,始于汉,如今早没了。别说本朝了,从前朝起便再没见过,只有古书上写着罢了,我倒不太信。一匹马若是边跑边流血,那真是千里马了——跑一千米就流血流死了。”
谢翎开口道:“马之善走者,前肩及脊,或有小痂,破则出血。或许古人只是将这种良马之征,叫做汗血宝马。”
边说边引了他们进去,商婵婵一见不由叹道:“竟然比人住的地方还要干净。”
荔容郡主颌首:“那当然了,这些马可比人要金贵,后宫主位之下,只怕都没那么多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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