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平阳侯府没有当家太太,这几个月大婚的流程走下来,黛玉也受累不少。
江氏向来是个仔细人,不愿黛玉多心,还特意将她叫来将此事分说明白。
“玉儿。虽则咱们做了正经婆媳,但我心里拿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当女儿看。怎么为婵婵思量,就怎么为你思量。”
“所以这管家事,我叫你迟几个月再接,并不是信不过你的意思。”
黛玉便笑道:“母亲为我的心,我都明白。”
江氏倒是叹了两句:“听你叫我母亲,我又欢喜又难过。
当日你那样小的一个人,跟在林夫人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声声唤母亲的样子还在我眼前呢。”
然后拉了黛玉的手道:“这两年京中事多。待完了这些事,叫驰儿带你回江南,为林夫人做一场水陆法事,也叫他这做女婿的正经拜见岳母才是。”
黛玉不期江氏连这样的事都为她想的长远,不由眼圈一红。
黛玉非普通闺阁女子,别说出嫁前林如海已将朝中之事与她分说明白,只说她亲眼在太后宫中见过的毒螃蟹,就足够让她明白,现在京中的水浑成什么样子。
她的父亲,她的夫君,甚至她的外祖母家。
所有人都搅在其中。
故而她也体谅商驰,并没有提过,让他带自己往江南林家祖坟去叩拜贾敏之事。
谁成想,江氏却都替她想到了。
江氏见她眼圈泛红,也禁不住要落泪,将她揽在怀中道:“好孩子,从前我再疼你也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宫内有皇后娘娘,宫外你又有外祖母。我自然不能越过她们去。”
“可如今不同了。我疼你才是最正该的。”
“好孩子,从今后咱们两府都是你的家。
往后长了你就知道了,商家没那么些规矩,什么三节才能回娘家,都是虚礼。
当年我娘家还在京中时,我几日不回去,先侯夫人还撵我回去呢。”
“横竖都是自家套了车就走,不必拘什么日子。你念着父亲,逢他休沐日,只管回去便是。”
黛玉将头靠在江氏肩上,心中想着贾敏:娘亲,若你还在,看着我嫁了这样的人家,一定也会欢喜的。
如今且将这几日琐事暂且放在一旁,只说商婵婵,借口送吃食,就来寻他大哥大嫂当电灯泡。
谁知在书房里还没见着,听丫鬟说夫妻俩泛舟去了,商婵婵便笑道:“这时节已经有些热了,在水上漂着倒是舒服。”
走至池旁,果然见船亭下泊着一只小舟,平首而昂尾,徧身镌竹叶形。
船娘见了商婵婵,连忙请安:“大姑娘好。”
“大哥大嫂往荷花池深处去了?”
船娘忙道:“大爷亲自摇着那只船,奴婢也不清楚,只依稀听见,主子们叫在陶然亭备了酒呢。”
商婵婵兴致勃勃登船:“大哥大嫂怎么自己躲起来喝酒,也不叫我一起。”
茯苓见她居然还执意要去,就将食盒放在船上,对商婵婵福身道:“姑娘要去,便自己去吧。奴婢没有胆量这会子去招惹大爷。求姑娘饶了奴婢。”
商婵婵:……
然她自负现在有黛玉撑腰,所以并不似原来那么怕商驰。
只是摧着船娘划船。
茯苓站在岸上冲她挥手作别。
商婵婵坐在小小船只上,见这菰蒲四面,水禽啁晰,与江南水乡无异。
心道自家哥哥当日重修这东院时,果然处处都是按着黛玉的喜好来的。
她站起来举目四望,只见荷池中央有一亭翼然。里头依稀坐着两个人。
商婵婵便叫船娘往那里划去。
待接近了陶然亭。
商婵婵已然能看清两人服色。
只见黛玉身着一色樱色银线密织雪白玉簪花的绣裙,商驰则是一身月白与梅子青两色的长袍。
两人坐在一处,就是一副美妙的画卷。
商婵婵从下往上仰头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心内感叹:长得好看真是占便宜啊!
此时商驰和黛玉并不知电灯泡已经坐着船到了他们脚下。
夫妻二人正在对坐小酌。
商驰道:“当日我想玉儿为这个亭子题匾,题联。你却只肯提陶然亭之名为匾额,只道我见了这名就知道联是什么。今日你看看,我猜对了吗?”
当日商婵婵作为飞鸽传书,请黛玉题名。
黛玉题名为陶然亭。
商驰一听便莞尔,当即猜中了黛玉心中所想的诗联:“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
与君一醉一陶然。
这样的情形,只想一想就要醉了。
自打这亭子落成,商驰便盼着能与黛玉一起在此赏荷小酌。
难得终于成婚,且今日有闲,两人便连下人都不带,独自来了这处对饮。
只见黛玉粉腮凝露,唇若施朱,点头道:“子承哥哥猜的不错。”
商驰便执着白玉酒壶亲手倒了一盏琥珀色的蜜酒:“那就请夫人饮了这杯吧。”
黛玉连着喝了两盅酒,不由两颊渐次生晕宛若流霞,一双剪水秋瞳,波光潋滟,更胜这菡萏映日。
商驰目光便如同能滴出水来一般温柔,刚要开口倾诉心中之言,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哥,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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