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俏一走,江槐的魂就没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后来便郑重其事地和她商量,说要去澜城附小上学。
他当时才十一岁,开学上六年级,她当然不能把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就告诉他现在不行,再等等,等你上了中学再说。
那时的她,包括江渔,都认为江槐只是一时冲动,没准儿过几天就把艾俏给忘了。
可是江槐并没有忘,他老老实实地读完了六年级,并且考了全乡最好的成绩。
他又来找她说,要去澜城上初中。
她依然没同意,理由是他还小,不能没有家人照顾。
实际上,她和所有的父母一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早恋,也不相信十来岁的孩子真的懂爱情,更何况江槐比所有人都要荒唐,他竟然要为了一个只相处过十几天的小姑娘只身去外地读书,换了哪个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对江槐说,你现在真的还小,还不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而爸妈也不能因为你放弃家里的事跟你去澜城,要不再等等吧,等你考上高中,如果你的成绩能被澜城附中录取,那我就在那边给你买房子,让你去那里读书。
江槐不同意,和她闹了好长时间,最后知道闹不过她,便妥协了。
她当时还劝江槐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实际上她心里想的是,一年你忘不了,三年你还忘不了吗?
她再一次低估了江槐的执着,三年来,江槐真的从来没忘记过艾俏,哪怕学校生活再多姿多彩,学校的女生给他写再多情书,他都从来没有动摇过,一门心思地要考去澜城。
每一个任课老师都说,江槐的成绩,别说是澜城,就算是去帝都最好的高中也够了。
可是成绩出来,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江槐的分数就连他们县一高的录取线都没达到。
江槐快疯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说这不是他的真实成绩。
她也不相信,老师们也不相信,她甚至发动关系去调查这事,想看看是不是被谁动了手脚,只是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来。
事实就摆在眼前,谁也没有办法,她想,可能这就是上天注定的,江槐和艾俏没有缘分。
她看着江槐那么难过,就去安慰他,问他要不要掏高价去澜城。
江槐断然拒绝了她。
他说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如果我掏高价去上学,就算进去了,也没脸见艾俏。
他一个人去了澜城,他说他要去看一眼澜城附中长什么样,去看看艾俏过得好不好,去和她说一声抱歉,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从澜城回来后,关于在那边的一切,他一个字也没说。
他像是认命了,老老实实去了县二高,从此便对学习失去了兴趣,打架斗殴,抽烟喝酒,赌牌飙车泡练歌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混子。
有时候,她也挺后悔的,可是她做错了吗,她仍然觉得,这事就算是换成别的父母,也同样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孩子去追求所谓的真爱。
但她到底还是心存愧疚的,因为她没有真正走进孩子的内心去看一看,她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她所有的决择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而没有试着从孩子的角度去思考。
好在江槐并没有因此而憎恨她,他对别的事仍然还是从前的态度,他只是不喜欢学习了,因为他觉得他这些年来为学习已经付出了太多,但学习并没有回报他什么。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他的高一上半学期。
下学期的时候,他和一群人逃课去唱歌,不知道是谁喝醉了酒,透露给他一个惊天大秘密,他的成绩被县里一个大领导的孩子顶替了,那个孩子就在澜城附中上学。
他听闻这个消息,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当时就带人闯进了那个领导的家里,把领导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还打伤了领导,领导的父亲被吓得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后因抢救无效离世。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不但被学校开除,还因此被拘留,领导背景强大,她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关系,才终于让领导撤诉,双方达成和解,领导的儿子也被澜城附中劝退。
事情了结后,她征求江槐的意见,问他想不想去澜城上学。
江槐已经无所谓了。
他说随便去哪里都行,反正艾俏也不认识我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他那次只字未提的澜城之行,是以艾俏不认识他结束的。
她不敢想象,当江槐坐在回家的车上,想着自己拼尽全力的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记忆里却早已没有他,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可是他回到家却什么也没说,少年的心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人忽略,又被自己掩埋,剩下的,只有认命。
她两辈子浮浮沉沉,经历了太多的事,做过无数的决定,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追悔莫及。
所以,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她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儿子身边,拼尽全力去守护他的爱情。
至于艾俏要不要选择江槐,只能是艾俏自己的事,艾家其他的人谁说了都不算。
“我要去见艾星海,我要告诉他,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从他们手中接过照顾艾俏的责任,并且能给艾俏带来幸福,那个人,就是我儿子,江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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