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忍冬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他缓过劲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推开连乔,破口大骂道:“去你妈的没事!谁跟你说没事!你他妈差点死了知不知道!要是电梯没有开,要是——”他话没说完,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连乔大惊,扑上来道:“你别动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的药呢?药在哪里?带在身上了吗?”他等不及徐忍冬回答,在忍冬衣裳口袋里一阵乱摸,很快就摸到了那瓶救命的药。
徐忍冬死死抓着左胸衣襟,心口疼得说不出话来。连乔手忙脚乱地倒出药片,塞进忍冬嘴里。忍冬把药片含在舌下,胸口还是痛得要命,每一下跳动都好像要撕裂心脏,疼得他恨不得死了过去。
连乔抱住忍冬,愧疚自责将他彻底淹没,他想替忍冬受苦,可是根本做不到。幸好药片起效很快,没过两分钟,徐忍冬的呼吸频率渐渐缓和,脸色也不似先前那么苍白。
徐忍冬再次推开连乔,摇摇晃晃站起来。连乔知道他在生气,不敢扶他,只好仰起头来,拿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连乔就像一只被关在门外的大型犬,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知道自己惹主人不高兴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任凭雨水打湿皮毛,吹冷身体,却连甩掉水珠都不敢。
徐忍冬明知他是故意装可怜讨饶,可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指责的话终究说不出口。半晌,他叹了口气,拎着领子把连乔拽起来。
“起来吧。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终究是心软。
对着连乔,他这一颗心总是软的,一碰就颤颤地吐出水来。他控制不住。
连乔得了大赦,知道他仍是疼爱自己的,尾巴顿时翘得老高。他扑上来抱住徐忍冬,讨好似的把脑袋埋在忍冬颈间,又是撒娇又是求饶地说:“我知道错啦,以后再也不敢了。回家以后你再狠狠罚我,好不好?”
说着就在他脖子上“啾”了一口,弄得徐忍冬一阵发痒,从耳朵根一直痒到了心尖尖。
矛盾解除,两人都定了定神,转身去看半空中显现出的副本提示。虽然不知道电梯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但来都来了,总得通关了才能出去。
这次的提示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却令两人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五脏庙”。
怎么看都不是个好词。何况他们此时赤手空拳,平白增加了通关难度。
两人沉默片刻,连乔忽然低低地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徐忍冬:“不要再道歉了。”
连乔眼神湿润:“你不怪我?”
徐忍冬道:“我会等回家之后,再狠狠罚你。”
连乔瞬间浮想联翩,什么被雨淋湿的小狗眼睛,立马抛出十万八千里,变成了饿狼似的绿光。
浑身上下都只剩了一个字:馋。
不管前路如何,总还是要迈出第一步。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迎接二人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诧异地发现,这里真的是一团黑。
更奇怪的是,周围仿佛空无一人。连乔试着喊了两声,非但没有任何回应,就连回声都没有。看来这片场地非常开阔,玩家都被分散开了。
“什么鬼……”连乔嘀咕了一句,轻轻捏了捏徐忍冬的手。
自从踏入黑暗,两人的手就没有放开过。连乔这一动作,仿佛是为了确认徐忍冬还在他身边。
徐忍冬眯起眼睛,试图辨认周围的情况。没有光线,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他掏出手机,按下Home键。手机发出解锁的声音,然而屏幕却没有亮。
徐忍冬感觉连乔转头朝向这边,略带诧异地问:“手机坏了?”
徐忍冬道:“不知道。”
他又尝试了几次。手机反复发出解锁、锁屏的声音,触屏震动也正常,但屏幕始终是黑的,他甚至无法辨认手机的轮廓。
心中的不安渐渐得到了确认。徐忍冬叹了一口气,朝着连乔的方向说:“恐怕不是手机坏了,是我们瞎了。”
连乔沉默。黑暗中,徐忍冬看不见他的脸,只是听到他也轻叹了一声。
“完蛋。这个副本爆难。”
且不说黑暗中可能蕴藏杀机,光是站在黑暗里,就足够吓人了。何况他们此时还手无寸铁,遇到危险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徐忍冬虽然明知必须前进,却莫名地迈不开步子。他从不知道,视力对他而言居然如此重要,以至于突然瞎了之后,他缺乏安全感缺乏到寸步难行。
直到连乔忽然握紧他的手:“走吧。”
黑暗中,连乔的声线格外低沉悦耳,像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让他忽然生出了勇气。
徐忍冬深吸一口气,朝着无尽的黑暗迈出步伐。
两人走了没多久,徐忍冬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低声问:“这是片森林?”
脚下是湿润土壤的柔软触感,偶尔还会踩到树枝,发出“啪”的轻响。不时有东西拂过脸颊,触感柔韧,大概是抽芽不久的枝条。
虽然看不见,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和连乔正穿行于一座初春的森林。
然而连乔却道:“未必。”
徐忍冬:“怎么?”
连乔:“太安静了,没有虫鸣鸟叫,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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