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南川侧眼看去,关切问道。既是好友,又是堂弟,这样的双层关系,让他不自觉地对青年多上了一分奇妙的呵护感。
喻怀宁扫视着餐桌上的食物,淡声道,“我要最边上的板栗烧鸡。”
南川颔首,拿起自己面前的干净空碗,给他夹了不少,“给,板栗慢点嚼,别噎着。”
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亲近和照顾。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喻怀宁哼笑反驳,自顾自地吃着。
简短的几句对话,轻而易举就让南川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果然,让青年陪自己来是对的。他总是默不作声地掌握着合适的分寸,让好意靠近他的人觉得舒服。
喻老爷子自然瞧出了他们两人关系不浅,“你们兄弟两人关系不错。”
他一言一行都把两人往‘兄弟’这层关系上来,就是为了让南川彻底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南川听出这层意思,回话得很有水平,“怀宁是我的朋友,他不会因为我的普通家境而贬低我,而且他帮了我很多次,多亏了有他在。”
喻家几人不知道他们平日的相处过程,唯一有印象的事是在寿宴的偷窃案。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任由喻羡把脏水泼在南川的身上,是喻怀宁帮忙出面解围的。
大家都想到了这事,面色不约而同地一变。
孟珍的反应最大,她的手心满是紧张的热汗,脑子里混乱作想——
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站出来替南川说话呢?为什么要任由别人用鄙夷的目光看他呢?
南川也是个自尊心强的孩子,当时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身为一个母亲,她却对自己亲生儿子冷眼旁观?
想到这里,孟珍的手不由握紧筷子,力度得大似乎要被银筷子折断,懊悔近乎把她吞噬!
——怀宁帮了我很多次,多亏了有他在。
孟珍的脑海中又回荡着这句话,她猛然发现,要不是喻怀宁在电梯口的那句提醒,她根本不会怀疑喻羡和南川的身世。要不是有喻怀宁在,那天的南川根本不会和她坐下来交谈……
青年哪里只是在帮南川,又何尝不是帮了她许多次呢?
——我听小羡说,你这段时间专门和他过不去?也不知道弟妹他们生前是怎么教你们的!
孟珍回想起那日在电梯口对喻怀宁的冷嘲热讽,霎时羞愧地满脸通红!仿佛无形之中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
自己都在说什么胡话?居然为了‘做错事’的喻羡,把对方刚去世不久的父母拿出来说教?她盲目地包庇喻羡,甚至是非不分!
南川是知道自己对青年的这些恶语相向,所以态度才如此冷淡?
自己简直是全世界最失败的母亲!
孟珍无法再想象下去,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这迟来的悔恨几乎要把她凌迟处死。
喻怀宁早就察觉了孟珍的愧疚神色,以及对方时不时投来的深邃目光。他实在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假意关切道,“大伯母,你怎么了?”
“没、没事。”孟珍嘴巴越抿越紧,几秒后,才恍然意识到什么,补救般地加上一句,“南川说得对,弟妹他们把你教养得很好。怀宁,大伯母之前说话过分了,还请你原谅我。”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只有喻怀宁在怔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温水,没有回应孟珍的歉意。
祸从口出,每一句的‘失言’都有可能造成另外一人的伤痛。
喻怀宁虽然不在意孟珍的那句骂声,可他同样也认为,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该得到谅解。否则,那将会是另外一种道德绑架。
“好端端的,又提起已经死了的人做什么?”喻老爷子呵斥道。从一开始,他就没喜欢过原主的母亲宋怡,即便人都已经去世了,他始终不认可对方是自己的儿媳妇。
这话题引到了喻怀宁的身上,不由喻老爷子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段时间,喻怀宁的表现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在某些领域出尽了风头。原本,喻老爷子还觉得他会成为喻家的累赘,现在看来是自己看走了眼。
南川在未来接管后,需要一份助力。若是小孙子喻怀宁可靠,自己倒可以让他协助前者。
更重要的是,两位孙子以朋友的关系交好,对于喻家的发展完全有利。
“行了,南川还有怀宁,从明天起,你们就都搬回来住。”喻老爷子定定开口,说出自己的盘算,“喻家还算有些资本,你们兄弟两人关系好,怀宁可以帮着南川一起管理公司四五。”
喻怀宁听见这话,直想发笑。
这算什么?自己成了南川的附属品了?
老爷子原先还看不上‘原主’,现在因为南川的关系,也乐于接受自己了?
他拿温热的湿巾擦了擦嘴,漆黑的眸色宛如深海一般静谧,沉吟道,“南川,你有话就说吧,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南川对上他的双眸,敏锐地察觉了他的不耐烦。
青年说话间,完全没把喻老爷子放在眼里。后者察觉出这点,气不打一出来,可还没等他出声,南川就坚定开了口。
“喻老爷子,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回喻家,请你不要拿着投资的名号,调升我的职务。我是一个普通人,无福消受你的好意。而且,我不需要这样的一步登天,还请你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