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要大一些,但有门板的阻隔,仍然无济于事。
简令以为罗一慕把她哄睡着以后自己就跑了,心里难过陡增,她身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处关节都在酸痛,鼻子堵得通不了气,喉咙也又干又疼,甚至连每一下呼吸都扯着胸口疼痛难忍,人比平时脆弱多了,也比平时爱胡思乱想,压在心底里的那些委屈和上心不停地往外冒,一下想到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母亲不要自己,父亲也爱母亲远胜过爱自己,终于遇上了自己喜欢得不得了,她恰好也喜欢自己的慕慕,现在还不在,想着想着,眼眶一红,很快又蓄满了泪水。
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将落未落之际,只听咔哒一声,卧室门被从外面拧开,罗一慕推门而入。
简令泪眼婆娑的,隔着睫毛上挂的水帘子模模糊糊看到了罗一慕熟悉的人影,先是一愣,而后眼睛瞬时间充满了神采,眼里也因为这个激动而滚落下来,她用手背胡乱一擦,咧着嘴冲罗一慕笑,“慕慕,原来你没走啊。”
“我?走上哪儿去?”罗一慕被简令问得诧异,看到简令眼圈红红的,刚才还一个人悄悄抹眼泪了,以为她是做噩梦吓醒的,赶紧把托盘放下,给她裹上棉被,“又做噩梦了么?没事,梦都是反的,别怕。”
“没有。”简令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以为你走了,就……就没忍住……”
罗一慕听了,轻轻地噗嗤一声,抚摸她柔软的头发,“说了要留下来陪你,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知是因为简令病中的关系,还是因为她此刻太过柔顺的表象给了罗一慕错觉,总觉得这人好像连头发都生病了一样,比平常的手感柔软了很多,就像为成年的小动物身上的绒毛,摸得罗一慕舍不得放手。
罗一慕的掌心干燥而温暖,简令被她摸舒服了,也主动把脑袋往她手心里拱。
罗一慕仿佛又看到简令无形的尾巴翘在半空中高兴地摇起来了。
她移开手,默默想,果然是错觉。
“吃饭吧。”罗一慕说。
简令摇头,“我不饿。”
她只觉得舌苔苦得发麻,什么味儿都尝不到,胸口也一阵一阵的疼,吞口水都像用玻璃碴在食道里划,提起吃饭,她心里有些惧意。
简令是最怕疼的一个人,眼下又有人宠着、呵护着,更肆无忌惮,坚定地摇头,“不想吃。”料定了罗一慕不忍心强迫她。
罗一慕当然不忍心强迫她,可是简令没料到,罗一慕哄人的法子更让她招架不住。
卧室里没有桌子,罗一慕才摸了简令的头发,也要去洗手,洗完手顺便拿了一张方凳过来,把托盘放到方凳上,自己端起碗坐在床边,舀了一汤匙热粥,吹得半温,送到简令嘴边,柔声哄她:“就吃一口,我熬了快一个小时,阿令乖,给点面子尝尝是什么味儿,你觉得不好吃我绝不逼你,行不行?”
“我不想吃。”简令耷拉着眉眼,肩膀也垮了,可怜地求饶,“慕慕,我喉咙痛,吃不下。”嗓子像拿木头茬子划过一般,沙哑得厉害,罗一慕听她说话都心疼。
“我喂你吃也不要么?”罗一慕诱惑她。
“用嘴喂么?”简令任性地说。
罗一慕微怔,还真没想过她会说这句话,“用嘴喂你就吃?”
“嗯!”简令满怀期待,用力地点点头,扯着了喉咙连接胸腔的那根筋,又是一阵抽痛,龇牙咧嘴的,表情格外滑稽。
“好,我喂你。”
罗一慕果真用筷子夹了一片黄瓜,衔在齿间,身子稍向前倾,送到简令嘴边。
红润的嘴唇,雪白的贝齿,翠绿的黄瓜,如同红宝石、羊脂白玉和翡翠的相互映衬,漂亮极了,简令看在眼里,胸口发热,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叼罗一慕齿间的黄瓜片,顺带连她的下唇一起含进口中吮吸,清新爽脆的口感,混着让简令陶醉不已的、独属于罗一慕的暗香,把她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感觉到饿了,把那片黄瓜嚼了嚼咽下去,才张着嘴耍赖说:“还想吃。”
“剩下的自己吃。”罗一慕笑说,“我也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阿令难道忍心自己让我喂饱了,眼睁睁看我饿肚子?”
简令生着病,狡猾不减,眼珠子转得飞快,嘿嘿坏笑,“阿慕,那我喂你怎么样?用嘴喂。”
“你还是老实把自己的粥喝完吧。”罗一慕无奈地摇摇头,在床上架了张折叠小桌子,把粥碗放到她面前,自己也端起另一碗来喝。
罗一慕没开玩笑,她的确饿了,中午十二点吃的午饭,晚上一到网吧就发现简令病了,提心吊胆地送她去医院,后来又陪她睡觉又给她做饭,到这会儿已经九个多小时滴米未进,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她吃得很急,一碗粥两三口就喝完。
简令和她一桌吃饭,从来都见她吃相优雅,矜贵含蓄,还是头一次见她有了点狼吞虎咽的架势,知道她是为了照顾自己才熬到了现在,心里愧疚起来,暗骂自己怎么那么不懂事,慕慕都被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自己竟然还想折腾她,简直是个不知道心存感激的白眼狼!当下也不出什么幺蛾子,默默地端起碗来自己喝粥,不时夹两口小菜吃。
腹中有了食物打底,简令渐渐感觉到了饿,粘稠温润的香粥下肚,喉咙没有负担,反而因为温暖的滋润,比刚才还要舒服一些,清炒黄瓜滋味足又爽口,很下饭,简令喝完一碗粥,舔舔嘴唇,忍不住还想再喝一碗,刚好罗一慕的第二碗也吃完了,又去盛了两碗过来,这会儿两人都是半饱,对坐着慢慢吃,也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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