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沐清眠还是炎凉,她们在给对方写信的时候,好像眼里面就再也没有除了这一封信之外的任何东西了。
枸杞子还记得,几天前它跟着沐清眠救治好了整整一个村子的人,沐清眠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终于将最后一位患者安置妥当之后,沐清眠几乎是在同时就再也支撑不下去,倒在了地上。
好在村里的百姓承蒙沐清眠救命之恩,很快就将沐清眠照顾着好好休息。沐清眠醒来之后很是怔愣了一会儿,由着见到她醒来而欣喜不已的小丫头给她喂了粥,一双眼睛里面这才渐渐有了神采。
枸杞子飞到了沐清眠的手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蹭着沐清眠的手。然后,枸杞子看见主人的手动了动,它一抬头,就从沐清眠的眼里看出了有些像是恍然大悟的稍显急切的神色。
沐清眠的嗓音还是哑的,声音又低又轻,她问那位在旁边照顾她的小丫头:“请问……有笔墨纸张吗?”
小丫头一脸的茫然,左右看了看还是不知道哪里有,不过她很快想起来这些物什村东头的秀才老爷那里肯定有,马上道:“神医姐姐你等等!我去给你找!”
村东头的秀才老爷是个自持清高的酸人,见到这黄毛丫头来要笔墨纸张当即就吹胡子瞪眼的,不乐意,说不能让小丫头糟蹋好东西。
不过在听小丫头说是那位女神医要的之后,秀才老爷的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一声不吭地转身把东西都装好,拿的东西全都是家里最好的,千叮咛万嘱咐让小丫头一定要好好把东西送到女神医手上。
拿到了东西,沐清眠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披着一件外衣便点了灯,坐在案前,提着笔。
小丫头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来照顾过沐清眠的几位大娘婶子也被沐清眠请了回去。昏暗的室内就只剩下了沐清眠和枸杞子。枸杞子知道主人这肯定是要给另外一位主人写信的,就窝在镇纸旁边乖乖地等着。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灯里的油都晃晃悠悠浅了一层了,沐清眠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落笔。
枸杞子小小声的;“啾?”
沐清眠抬眼看它,伸出手揉了一把枸杞子的脑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我早该给凉儿写信的,她定是等了许久了……只是一路上总不得闲,一直拖到了这个时候……”
沐清眠颦了颦眉,语气有些担忧:“……她不会又闹着哭鼻子吧?”
枸杞子:“……”
“闹着哭鼻子”这个情形应声出现在枸杞子的脑海中。
然后,枸杞子打了个寒颤。
不过如果是炎凉在沐清眠面前的话……好像,还真的很有可能。
沐清眠还以为枸杞子被风吹得冻到了,又揉了揉它:“凉儿把你送给我,就是打着让我给她写信的主意。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为我考虑得那么周到,这些时日以来,多亏了汇和商行的金行主,还有丹霞宫的端木少主,不然只依靠我一己之力,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如今的进展……”
沐清眠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木窗,在那木窗外,整整一个村子的百姓都感染上了鼠疫,如果没有汇和商行大笔银两的支持,如果没有丹霞宫在最开始一片混乱、谁也不相信她有能力治病的时候强行使用武力的小范围镇压,沐清眠很清楚,自己最好的情况也不过就是能够找到那么寥寥三五个愿意放手一搏相信自己的人,治好他们罢了。
而不是像现在,能够有机会将自己看到的每一位被病痛折磨的人,都医治完好。
沐清眠早就知道炎凉很聪明也很有能力,但是炎凉在离开之前居然专门为她铺好了路,就等着她走上去顺顺当当地到达她想要到达的地方,沐清眠是真的非常意外。
这个小姑娘,是在掏心掏肺地为她好。
她想做的事,她都会倾尽全力相助。
沐清眠觉得,她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至于炎凉背后的身份是否非常复杂乃至于危险,炎凉毫无缘由地对她如此细心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都不重要了。
沐清眠认了。
故而,于情于理,这一封信,都是要尽快写好送过去的。
可是沐清眠很迟疑。她不知道这一封信要怎么写才好。沐清眠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对炎凉的感激。
毕竟这样的恩情……她几乎无以为报。
沐清眠从来都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尤其是面对上炎凉,总让她有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枸杞子从沐清眠的手底下探出了小脑袋,它看了看主人有些出神的表情,又看了看一片空白的纸,然后把自己整只啾都从沐清眠手底下滚出来,一跳跳到了沐清眠的手背上,昂首挺胸,对着主人就是一连串的“啾啾啾”。
沐清眠回过神来,看着手背上的白团子跳来跳去的样子,居然奇异地理解了枸杞子的意思:“……你是说,不管我写什么凉儿都喜欢?”
枸杞子拼命点头,摇晃着自己短短的小尾巴:“啾啾啾!”
啾可以用自己的尾巴保证!
沐清眠愣了愣,她想了想,好像……还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炎凉那么黏她,只要是她说的,炎凉就没有觉得不好的。
沐清眠:“……”
是她想岔了。左右她都已经欠了炎凉这么多,债多不愁还,根本没必要去纠结如何只通过一封信来诉说自己的感激,将该告知和叮嘱的全都写了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