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知寒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然从桌边跳起,左手顺势在桌子上一掀,以对魔气稍作阻拦,同时右掌一抓一拂,旁边静静摆放着的古筝已经应声跳起,发生一声尖锐的长音。
眼看双方较力,就要桌倒酒倾,叶怀遥忽然出手。
折扇在他指间展开,恰到好处地挡在了魔气与筝音之间,跟着扇面反转,向下一扣,两股力道便在他的指使之下化作绕指之柔,齐齐向下一沉。
这股力道恰好将即将翻倒的桌面平平稳稳压了回去,只有几道菜肴稍稍偏移了一点位置,剩下的连汤汁都没洒下来半滴。
叶怀遥手指一扣,合上扇子,衣袖起落之间,一股柔和的力道轻拂而过。
古筝琴弦震颤,发出一道柔和的滑音,在耳边低沉一绕,仿若软语劝慰,化解了君知寒蓄势待发的指劲。
“君阁主勿惊,朱曦与邶苍魔君并无关联,我可以作保。”
叶怀遥含笑道:“来了这船上,就是怀遥要用心款待的客人,请不必太过紧张。请坐罢。”
他的语气柔和温润,动作更如行云流水,仿佛把那煦暖春风都藏在了襟袖之间,于不动声色的挥洒中化解了锐利机锋。
真可谓是如珠如玉,明亮皎洁。
君知寒低头,看了叶怀遥一眼,那一刹那,忽然想起某些遥远破碎的片段,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嘴唇微动,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复杂的神情化为一个无奈的笑容。
君知寒放下古筝,坐了下来,说道:“看来明圣是知情人,那么可否请二位谁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清楚,容妄刚才那一下自然不是为了吓唬他好玩,真正目的在于趁机试探他的深浅。
而叶怀遥虽然顺手和了个稀泥,其实对自己也意存探究,才故意等容妄的威压逼过来了才肯出手。
他们几个都不是身份普通之人,之前没有太多交情,背后又各自牵扯着不同势力,眼下为了一个似乎的共同目的坐在一起,本来就是互相试探各有盘算,每字每句都带着机锋。
因此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什么可翻脸不满的。
容妄简单地解释道:“魔族有一件法器,上面所带有的魔气与几位追踪的相同。但这法器目前在我手中,并未动用。”
元献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道:“魔族的法器,云栖君能够作保?”
叶怀遥道:“可以,因为我之前本就一直在跟魔君共同调查此事。”
元献冲口就想说我怎么不知道,但他也明白自己并无立场,所以只沉着脸点了点头。
叶怀遥虽然没有解释具体内情,但以云栖君的人品,似乎也不应该再怀疑什么,君知寒道:“难道这样的威力巨大的法器,天底下还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容妄漠然道:“我亦不知。”
大概身为书中反派,他的身上就是有这样一种标配的气质,即使实话实说,都让人觉得是在玩什么阴谋诡计,但叶怀遥就不同了。
——他就是瞎编胡扯,别人也觉得明圣人品好,说什么都是真的。
君知寒面露沉思之色,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有。
叶怀遥对他说道:“还有一件事,当初朱曦去酩酊阁求药,那么一定是很想得到阴阳丹的,但被你拒绝之后,他却没有强求,这是否能够说明,十八年之前,他未必有这份实力对抗酩酊阁?”
容妄道:“云栖君的意思是,那样东西如果真在朱曦手里,就是他在这十八年当中弄到手的。”
叶怀遥点了点头。
君知寒道:“还有十天就是夺宝会,我想如果朱曦想杀我,那一天他一定会到场。”
叶怀遥笑道:“君阁主想邀请我们一起去吗?”
君知寒也笑了起来:“以几位的身份,每一回夺宝会最先送出的那批请帖自然有你们的份,只是各位人贵事忙,很少前来赴会罢了。如果这回愿意赏光,那是我莫大的荣幸,也一定记得这份人情,如果不来,唉,在下除了回去暗自伤神,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呀。”
元献笑了笑,晃了晃杯中酒水说道:“君阁主爱开玩笑,这话说的实在太客气了。谁都知道夺宝会是天下难得的盛事,普通人想求一张请帖都千金难得。”
他本想说自己会去,可眼角的余光看见坐在对面的叶怀遥,心头一阵烦乱,话在即将出口之前拐了个弯:
“此事如此离奇,一定要看个究竟才好甘心,多谢君阁主邀请,元家届时一定有人到场。”
叶怀遥笑着说:“今年的夺宝会,我家师哥似乎也有意前往,到时候怕是也要叨扰君阁主了。请你多多保重罢。”
他一顿,见容妄并没有表态的意思,便将酒盏一推,笑着说道:“天色将明,我也累了。请各位且去,咱们改日再会。”
他既如此说,几个人也就起身告辞。
容妄站立起来的时候,宽大的衣袖似是无意般往桌面上一拂,将元献用过的酒杯拿起来藏好,走出船舱。
叶怀遥没起身送,自己伸了个懒腰,扬声让展榆替他送客。
容妄从玄天楼的座船上下来,顺手把元献用过的杯子捏碎扔了,回头看看船舱里依旧亮着的灯盏,一时有些踟蹰。
正在这时,身后有人叫道:“邶苍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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