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带讥讽地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过是个野男人留下的杂种,没被冻死饿死已经是走了大运。没本事去替个疯女人争夺王爷的宠爱,别做梦了。”
桑嘉果然被激怒,随手拿起桌上的剪刀,要扑上来殴打容妄。
从小便是如此,她打人的工具向来都是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随着这个起身的动作,一身男子服装也被拂到了地上。
这个连给儿子吃顿饱饭都不肯的女人,用偷偷攒下来的银子置办了两身新衣裳,并梦想打扮一新站到翊王殿下的面前,就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的言传身教没有教会容妄憎恨和嫉妒叶怀遥,倒是告诉了他,肖想自己不配拥有的东西,将变得多么凄惨和丑陋。
这个认知让容妄的心情变得更加差了,他不耐烦地将女人甩开,踩过地上的衣服,扬长而去。
修士是不用每晚休息的,但叶怀遥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这个规矩就应该好好遵守——虽然倒也没什么意义。
他躺在床上,被褥温暖蓬松,周围隐隐有沉香木散发出来的幽微气息,北风将窗子吹的沙沙响,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没有刀光剑影、血色,与午夜梦回时那让心口隐隐作痛的遗憾。
叶怀遥翻了个身平躺着,头枕在手臂上,本来是在静静地想心事,却无意中看见一道影子被月光抛在了窗前。
他瞬间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便去枕边摸折扇,摸了个空,想起目前的环境。
叶怀遥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道:“容妄?”
片刻之后,窗户被推开了一条缝,容妄从外面跳了进来,也是叶怀遥睡觉不惯留人守夜,他才没被发现。
叶怀遥拥被坐在床上,问道:“怎么了?”
容妄将窗户掩好,向着床边走了一步,又感觉到自己身上带着的寒气,便没再靠近,站在原地说道:“没什么,桑嘉在我那里闹,不耐烦看她,就出来了。”
他有点抱歉地说:“吵醒你了?”
其实容妄是看叶怀遥房里一片黑,怕他已经睡下来,便在窗下静静地站了一会,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察觉了。
叶怀遥松了口气道:“我没睡。”
他看容妄这大半夜的过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这时才放下心来。
倒是容妄误会了叶怀遥的意思,见他身上之穿了件薄薄的中衣,神色微惊,便小心翼翼地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叶怀遥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不由无语:“……你现在才十三,还想怎么着?”
容妄反应过来自己真是想多了,脸上微微一热,又有点好笑。这么一打岔,刚才桑嘉带来的阴郁倒是荡然无存了。
身上的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容妄走过去,坐在叶怀遥床边的小杌子上,轻声道:“总得保证一下,不然怕世子爷不收留我,我就无处可去了。外面太冷。”
叶怀遥心道还挺会借着小孩皮装可怜的,邶苍魔君怕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容妄这么一说,他倒不由得想到,当年这件事应该也是发生过的,却不知道当时真的只有十三岁的容妄被母亲责打之后,跑到哪里避难去了。
叶怀遥想起自己的书房里有张小榻,也很暖和,便建议道:“要不,我让下人把书房收拾出来给你睡吧?”
他的中衣单薄,在昏暗中,也可以看见少年清瘦的身形,以及两道深刻的锁骨。几缕碎发垂在颊侧,大概是因为房里太热,双颊上还泛着些淡淡的晕红。
这一切又让容妄想起了那一天,被自己压在身下时,对方抿紧的唇,蹙拢的眉尖,那狼狈而痛楚的神情,让人心疼又着迷。
他们都是男子,原本挤在一张床上凑合凑合也没什么不行。但发生过关系的两个人之间,再怎么说当做没这一回事,身体和心灵上都已经留下了痕迹,终究不可能完全不去在意。
容妄道:“这么晚惊动别人,明天王爷王妃就都该知道了。地上有地毯,我凑合凑合就行,你当我不在吧。”
叶怀遥本来想说那多不舒服,要不然你就上床来吧,可是终归觉得跟容妄说这句话实在太别扭。
他说:“这样吧,你睡床,我睡地。”
容妄眼底掠过一丝温柔,知道叶怀遥是顾着他身体年龄比较小才这样说,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床边俯下身来。
叶怀遥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容妄却是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跟着将床榻内侧那条闲置的被子抱了过来。
“分我一条被子就成。”
容妄替叶怀遥重新掖好被角,指尖无意中划过对方的面颊。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低头亲吻对方的额头,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微笑着这样说道。
叶怀遥睡觉不大老实,有时候爱往床下滚,因怕摔坏了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到了冬季,卧房地上的毯子铺的极厚。
再加上暖意融融的地龙,躺在那里要比想象中舒服得多,一点也不觉得冷。
或者热的,根本就是他的心。
容妄拥着被子侧卧,过了一会,在黑暗中抬手,轻轻亲吻了下自己的指尖。
他悄悄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在这幅普通的躯体之中,失去了耳聪目明的特质,也只能隐约望见床上那个微微隆起的轮廓,可还是让容妄的眸中涌上温柔的情愫,心中万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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