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仙人是可以的。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
凌夜沉默良久,道:“这些都是和我父亲有关的。我母亲的呢?”
“你母亲……”
世殊也陷入了沉默。
既能查出金玉坤的所作所为,那自然,也能查到和夜言有关的一切。
早知凌夜在凌怀古和夜言二人之间更加看重后者,世殊并未有任何不满。然而,他终究没有把他查到的说出口,只道:“我说不出来。还是让金玉坤和你说吧。”
凌夜道:“怎么说,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世殊道:“你母亲临死之前给他服下了许多剧毒,让他终生受尽折磨。还在他识海里下了封印,一旦他有自杀的念头,必当痛不欲生,形如废人,比死更难捱。闭口之毒不过是你母亲下的毒里最常见的一种,中毒之人只要开口说话,就会剧痛不停,流血不停,这才有中了此毒之人永不能再说话的说法。”
实际还是可以说话的。
但要看中毒之人能不能扛住那种痛苦,拼着一口气把想说的话说完。如不能,那就真的是永远都不可再行言语。
凌夜道:“如果他一辈子不说话,是不是一辈子就不会毒发?”
世殊道:“那倒不是。只要不解毒,仍会照常发作——依我查到的,他并未服下解药。”
不止是闭口之毒没解,他体内的其余剧毒也皆是没解。
金玉坤好像在以那些剧毒长年累月的发作来提醒着自己什么,固执到让人难以理解。连世殊都觉得他应当是脑子不正常,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否则怎能做出那么多怪异之举?
当然,世殊并非金玉坤本人,同时也是个思维正常之人,他觉得金玉坤是傻子是疯子,但谁又能知道金玉坤可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正常的?
就好比天才和疯子,世人以为是疯子的人,其实是个天才;而往往自认天才者,才是真正的疯子。
说话间,世殊带着凌夜和郁九歌出了石塔,往关押着金玉坤的牢狱走去。
牢狱离石塔很远,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凌夜这时终于记起并未和她一起进入世族领地的沈十道,以及沈十道拜托她的事,便问:“那金玉坤和金樽有什么关系?我听说金樽快要被你打死了。”
“凌夕是金玉坤移魂前生的女儿。”世殊答道,“我怀疑金樽也是他儿子。”
凌夜道:“不可能吧?金樽双亲死得虽早,但金族族谱里对他双亲还是有记载的。”
这是还在玉关洞天的时候,金满堂亲口同她说的。
金满堂说,金樽能养成那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性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出在他双亲去得早,隔代对他的管教因此免不了诸多怜悯与溺爱之上。
金少君为人向来风评极佳,总不能连这都要骗她?
听出凌夜的质疑,世殊摇头道:“这点是我疏漏,忘记与你说了。金玉坤当初是被放在金樽祖父名下抚养的,和你说的金樽生父是表面兄弟。”
按照金族里的记载,金樽双亲死得早,约莫是在金樽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
——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试想,早在五十多年前,金玉露就已经做到把凌家并入世族而不留下什么痕迹,更枉论把金玉坤的长子也放在别人的名下。
凌夜道:“金樽从未说过他父亲还有兄弟。”
世殊道:“没错,他一口咬定他父亲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我怀疑他是在故意包庇金玉坤。”
凌夜没说话了。
她只想,不管金玉坤是不是金樽的生父,只一点,金樽骨头是硬,但也没必要在这上面硬。
果不其然,到了牢狱,还未去到关押金玉坤的那一座监牢,就听前头传来金樽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说了多少遍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我的谁。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怎么你们就不信?”
循声一看,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饿的,瞧着颇有些面黄肌瘦的金樽被绑着双手吊在监牢顶梁上。他双足虽能触到地面,却仅仅只是脚尖能触碰到,比不挨地还要更让人难以忍受。
这种吊法是,如果不想让双手承受太多重量而受伤,就须得尽力踮起脚尖。但脚尖受力有限,且容易抽筋,没受过特殊训练的根本撑不了多久,自然而然地就想让脚跟代替脚尖。奈何绑缚双手的绳索是特制的,即使用出千斤坠,也无法让脚跟触地,就只能让手腕受伤,实在磨人。
尤其现在的金樽没有半点法力,连自行疗伤都做不到。他身上的伤口被衣服挡着,乍看之下看不出什么来,只能看到手腕被磨得血肉模糊,绳索也早让血染透,极其触目惊心。
他脑袋半耷拉着,头发跟稻草似的乱糟糟的,和凡间被囚禁的犯人没什么两样。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抬头,只凭着其中一道一听就是世殊的脚步声,兀自声音沙哑着道:“又要开始了?世殊,你信不信,只要我能活着出去,迟早有一天,我也要让你常常被吊着用鞭子抽是什么滋味儿。”
世殊不答,只道:“有人来看你了。”
“……谁?”
金樽终于抬起头来。
他是真的没什么力气,头晕眼花的,认人都费劲。是以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世殊旁边的人是谁,当即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让凌姑娘亲自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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