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少爷,什么贵公子,根本就是个爹不要娘也不要的腌臜货,他们有爹有娘的才不愿和这样的人玩儿。
短褐想着,对想出这么个办法的自己更加佩服了。
鬼说:“真的成功了?好厉害!”
其余孩子听了,也纷纷喜不自胜:“成功就好,早看他不顺眼了,让他天天过来膈应我,呸,什么东西。”
“就是,他好烦人,我都说了我不吃了,他还非要给我吃,不知道看人眼色啊。”
“从京城来的人,哪里会看人眼色啊。”
“反正我讨厌他。”
“我也是。”
“看不到他真好。”
“嘻嘻,我们继续玩吧,不要理他了。”
看伙伴们全都对重天阙表示厌烦,短褐更得意了。
我就知道我做得对。他想,重天阙那么烦人,他把他赶跑,他是大英雄。
自诩为大英雄的短褐悄悄瞥了眼伙伴中的某个小姑娘。
小姑娘没看他。
小姑娘只频频去看泔水车的方向,米粒似的牙齿轻轻咬着嘴唇,像是在犹豫什么。她不仅没像别人那样附和短褐的做法,还一直看泔水车,短褐心里有些不高兴,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拉泔水的人正从后门里出来,把两个装满了泔水的大桶抬到板车上,用绳子固定住,便坐上车头,抬手抽了下拉车的毛驴。
毛驴甩尾扬蹄,拉着板车开始往前走。
车轱辘碾着青石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人把草帽往脸上一盖,半躺着任由毛驴拉车,慢悠悠地出了巷子。
短褐还没收回目光,就感到有谁在拽他的袖子。
他转头一看,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声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短褐还没说话,旁边听到的一个小女孩已然开口:“哪里不好?我们又没打他,只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你要心疼他,那你跟他一起藏桶里去啊?”
小姑娘咬了咬嘴唇:“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看你就是惦记他给你的剩饭,你可真不要脸。”小女孩说话毒,三言两语把小姑娘说得快要哭了也没停,而是继续道,“我第一天就看出来了,你可喜欢他给你的东西了,你还偷偷问他要更多的剩饭,好带回家给你弟弟吃。你是乞丐吧?不对,乞丐都没你这么不要脸。”
小女孩说完,表情嫌恶地往旁边让了几步,还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副受不了小姑娘身上比乞丐还不如的味道的样子。
于是小姑娘就哭了。
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你不也吃了……我看到了,你找重天阙要糖,抢他的香囊,拿他的钱去买糖画儿,还让他给你买新裙子,因为你嫌你奶奶给你做的裙子太土了。”
小女孩听着,表情僵硬了。
“你瞎说!”被揭穿事实,小女孩大怒,口不择言道,“我娘说得对,你就是想学你那个狐媚子的娘,想攀高枝儿嫁给有钱人。重天阙家里有钱,又是从京城来的,你就想勾搭上他,好让他带你去京城……”
更多难听的话接连不断地从小女孩口中说出来,恶毒极了,小姑娘哭得越发厉害,再顶撞不了半个字。
周围的小伙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自觉地退后几步,免得惹火烧身。
还是短褐看不下去,道:“行了行了,别说了,不是要继续玩吗?我当鬼,你们藏起来好不好?”
“藏个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女孩转头冲短褐破口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娘说要娶她当童养媳,还说要是娶不了,就找她爹把她买进家门,让她天天给你暖床!”
短褐怔住了。
小姑娘也吓得忘记了哭。
而小女孩还在继续道:“我娘说得对,能在这条巷子里住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反应过来的短褐再忍不住,上前两步,一脚踹了过去。
……
巷子里的孩子们如何吵架打架不提,被短褐撞进泔水桶里,脑袋朝下撞到桶底,从而晕过去的重天阙这会儿总算被晃醒了。
车轱辘仍在“咯吱咯吱”地响,此时板车已出了城,在往郊外走。道路不平,整个板车都晃得厉害,有泔水从没能盖严实的桶盖下溢出,臭味随风飘散,连路人都避着走。
路上都这么臭,更别提板车上了。
四面八方全是臭味,重天阙晕晕乎乎地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想吐。
但他很快就记起他在的地方是哪里,便强行忍住了。然后伸手摸索着,想要站起来,让驾车的人把他放出来,或者直接送他回去。
可桶壁上滑溜溜的,全是不知攒了多少年的油垢。重天阙摸了一下,就没敢继续摸了,他转而用衣袖垫着手掌,刚要使力站起来,车轱辘不知轧到了什么,板车陡然一阵大动,重天阙手一滑,“砰”的一下,他又撞到了脑袋。
这回撞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因为有一小截碎骨头插入了太阳穴,剧痛突如其来,他连吭都没吭,就再度昏了过去。
坐在车头上快要睡着的人被后面的动静惊醒,立刻掀开草帽回头看了看,板车上几个泔水桶安安静静的,路上除了他这辆板车外,也没什么人,更没什么车马,半点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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