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满脸戏谑地瞧着听得认真的周楚楚。
因昨日醉酒的缘故,周楚楚的脸色还有些泛红。春潮似的抹在脸上比胭脂还漂亮,看得陆子卿那叫一个心神荡漾。
周楚楚发觉那陆子卿在看自己,也没了故作矜持的架子。她转了转话题,玩笑道:“我们好歹也是睡过一晚的人了,你得对我负责。”
她原本就只是玩闹,也没抱任何期待。自从她和齐王分道扬镳以后,自己就成了有过婚史的女人。说句不中听的,旁人都说是“二手货”。这一层利害,周楚楚又怎能不懂。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子卿还就真点头答应了。那态度也让人分不出真假,他只道:“你别反悔就好。”
周楚楚正想着该怎么回答他,马车已行至宫门前。她赶紧钻出了马车,适才若不是打马的马夫无形中解了个围,只怕早就被陆子卿在车上生吞活剥了。
陆子卿随后也下了马车,看那周楚楚有些疲态,忙关怀道:“你不打紧吧?”
“没事。”周楚楚望着身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墙,淡淡地说:“我只是时不时想起从前。”
她的从前,自然不单单指以前,还指上辈子。
重生的事,周楚楚没有对一个人说过,哪怕是最亲近的青鸾,她都未曾提及一语半分。对别人来说,那是前尘往事,可对周楚楚而言,一切都仿若近在眼前。
她心里还有伯逸。
“从前有什么好想的?”陆子卿耸了耸肩,劝慰道:“你应该想想和我的以后。”
“和你的以后?”周楚楚回过神来,“我什么时候跟你有以后了?”
“你看你看,又不承认了不是?”陆子卿指着周楚楚的鼻子,学着父亲平日训斥自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女人都是大骗子!”
“我骗你什么了?”周楚楚捏了把他的手腕,经手后发现,现下他们身处宫门口,也算是大庭观众了。
陆子卿痛得“嗷呜”了一声,扮着鬼脸朝偏门走去。周楚楚颔首笑了笑,快步跟上前去。
两人走后不久,旁边的马车才悄然停了下来。从中传出一阵娇软慵懒的女声,马车上的人且道:“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侍女福了一福,转头看向打打闹闹的周楚楚与陆子卿,“她本就是个心机颇深的蛇蝎女子,设计弄走了齐王,还让小姐你被迫寄人篱下。现在又和陆家公子拉拉扯扯,不干不净,真是看得人恶心。”
“恶心吗?”那女子掀开珠帘,露出一张艳丽无双的面庞。她朱唇微启,温柔道:“她没做错什么。”
“之前陆文山派陆子卿去周府送礼,就是要告诉京都权贵们,他陆家要与周家站在一起。既是如此,亲近一些又何妨,这周楚楚和陆子衿的关系,似乎也很好吧?”
“确实不错,听说昨晚陆子衿还盛邀那周楚楚上门喝酒了,今天早上,她与陆子卿是一同出来的。”
“原来如此。”那女子点了点头,踱步道:“我知道该怎么对付她了。”
……
过了午时,裴海终于给周楚楚派了活。
早上还在宫门口诉说着有关水神贡女的事,午后裴海便拿着一沓宫女籍注让她登记在册。
裴海看着写得颇有些吃力的周楚楚说,“你若是忙不过来,可以找旁边阁子里的新人一道来做。她也是刚来文渊阁的勤记官,你们可以搭个伙。”
裴海见周楚楚没怎么理睬自己,遂也不欲多言。
周楚楚来文渊阁之前,他就知道这是个不大好惹的女人,裴海生性寡淡,能少一事便少一事,那是最好不过了。
誊写了一个多时辰,周楚楚手腕略有些吃力。她闷了口茶,继续奋笔疾书,不曾想写了没多一会儿,又有些犯困。
到还有四五个宫女的籍注时,周楚楚想起裴海之前的吩咐,她起身走向旁边的小阁楼,决意找个帮手。
只是还未及阁楼下,薛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周楚楚略微一怔,很快明白了裴海之前的用意。
作为文渊阁的管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新来的勤记官会是薛清。可他又不愿意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为难,只能牵头引线让她们自己碰头。京都里没有人不会知道周楚楚和薛家兄妹那些破事,裴海这是铁了心要周楚楚不得安宁。
看着多日不见的薛清,周楚楚很快调整了下表情,微笑道:“原来你就是裴管事口中新来的勤记官。”
“是啊。”薛清假意笑了笑,“没想到呢,你我竟同在文渊阁做事。”
“既然是做事,你现在若是得空,便来与我一起誊写宫女籍注吧。”
薛清也没废话,颇为恭顺地跟着周楚楚去了。
走在路上,周楚楚不禁暗想,“薛清也真是能忍,自从自己将他们顾氏夫妇赶出周府之后,想必薛清定是恨透了自己。如今却还要和蔼可亲地待着自己,这要是换成自己,早就要冲上去抓头发了。”
可这薛清呢?不卑不亢地踏着玉步,一点也没有着急上火的样子。仿佛她是真的来文渊阁求口饭吃似的,周楚楚怎么会没想到,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今年的水神节贡女之事,你听说了吧?”周楚楚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纸分她一半。
“到今日辰时为止,已经有三百多位身家清白的女子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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