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弹簧的马车,在土夯的道路上飞驰, 那颠簸的滋味绝对不好受,才半日,殷季媭就吐得七荤八素。
殷季媭原名何幼芳,她是和研究先秦史的博士一道穿越,顶替了殷毅的女儿殷季媭的户籍, 自此才改名季媭的。
她穿越来之前,并不是医生, 而是个搞通信的。穿越过来之后,全靠着殷仲达帮扶着才活到现在。她性子看着绵软,实则要强,根本不愿意依附别人过活。
殷嫱的出现给她带来了一线希望。殷季媭想得很开, 这个穿越的前辈有钱有权有势, 跟着她肯定比自己单干、或者依附别的古人强。
殷季媭跟着殷仲达的时候也遭了不少罪,秦汉时期施行严刑峻法,她有次不小心把垃圾弄在大街上,被邻居举发后被抓进大牢里, 判了劓刑。殷仲达把从现代带来的一个玻璃球典了, 好不容易才凑齐了赎金把她捞出来。
殷季媭宁愿跟着殷嫱造反死了,也不要战战兢兢, 不知犯了什么罪就被在脸上刺字、砍手砍脚、割鼻子。
殷季媭想出头,她在现代搞的无线电通信、英语,回古代都用不上了,穿越者那么多人,她凭什么能赢得殷嫱的另眼相待?
这次就是机会,至少在她看来,这次疫病都是他们身上的超级细菌、病毒带来的,对古人来说是**,对打了无数疫苗预防针的现代人来说却未必。于是她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
然后还没到地儿就吐得七荤八素,殷嫱颇为担心她,倒也算是赢得了一种另类的关注了。
乡野之间,连夯土都直道和驰道都没有,行车更是不能了,众人只得下车走路。
殷嫱体质不错,又时常锻炼,反而比几个坐办公室的体质要好得多,殷嫱到最后都是扶着几乎瘫软的殷季媭走完了一段山路。
大约半个多时辰,众人才在山脚下看见人影。人还不少,好像是才举办了一个市集。
殷季媭来了这么些天,也搞明白了,城邑里有固定的市场,商人想要在市场卖货,就必须把户口迁进市籍,成为市人。市人、医工、巫觋、工匠和隶妾奴婢都属于贱人,地位非常低。像她和殷仲达顶的户籍就是良人的户籍,算是普通平民。
殷仲达甚至还顶了个不更的爵位,当时摊给他们家的徭役,例如去当民夫送粮、筑城什么的都不用做。
而边鄙的乡人们,因为古代政府的行政效率低下,大多是当地宗族、父老等自治,乡里出了光宗耀祖的人,便能将基础设施修缮一下,但大多数乡野之间没有固定的市场,所以平时会定期举办市集交换各自的东西。
这是附近的一个大村落,殷嫱特意带人过来让几个医生看看病情状况,确定好应对的方针。却没想到他们这时候还会举办市集。
但他们才刚刚进这个村落,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殷嫱问了同行的士卒几句,殷季媭就见着殷嫱的面色变了几变,几个医生跟着,在路边发现了一个白胖的小童正开心地抱着一根骨头,脸色竟然数度变化。
究竟是怎么了?
这些人一个个怎么都古古怪怪的?
“孺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殷季媭弯下腰和小童说话,小童还没回答她,不远处便来了个身着白衣短褐的男子把这孩子抱走了,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殷季媭就纳了闷了,她长得就这么怕人吗?怎么一见着她就把孩子抱走了?
真怪。
不仅这几个医生古怪,连这里的乡民都古怪得很。
殷季媭和其中一个医生李鸿认识,她低声用普通话问了李鸿:“这里的人都怎么了,古里古怪的。”
李鸿看着她苦笑:“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殷嫱和几个随行的士卒低声交流了几句,有几个士卒当即离去了,便对众人道:“你们先走吧,回去再说。”
殷季媭就纳了闷了:“来都来了,不勘察了病情再走,好歹也处理一下这里的卫生条件呐。血腥味这么重,这通风什么的做的不行啊。”
殷嫱皱了皱眉,面色变了几变 ,几个医生也是欲言又止。
“啊——”
有人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好像还不止一个,有男有女,有的声音高的吓人,有的听起来却已经是气若游丝。听得殷季媭头皮发炸,她缩了缩脖颈:“大白天的,这怎么了?这村里还闹鬼吗?”
殷嫱脸色难看极了,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将情感压抑到了极点一样,她长舒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嗓音,话语里每个音都像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一样:“你们先走,我过去看看。”
“那边的市集究竟是在卖什么啊?”
殷嫱没有答话,朝着那边走过去,村里不一会儿就来人过来了,为首的正是刚才抱走孩子的那个精壮男子,数人过来的时候气势汹汹。
几个士卒只是拿出了官府的印信,原本怒气冲冲的一群人霎时间就没了脾气,仿佛松懈下来,松了口气一样。只是殷嫱说想去市集逛逛的时候,几个人说,正是贵人怎么能踏足那种肮脏地儿?
殷季媭实在是奇怪,她想留下,隐约觉得离开会错过什么事。
她跟殷嫱低声耳语了几句,殷嫱长叹。终究没有赶走她。
李鸿也没走。
几人从平旦出发,如今太阳正当空,那几个看起来营养稍微好点的人见殷嫱几次询问市集的事,商量了一番之后,好像一脸肉痛的模样,讨好般地道:“伯姬远道而来,劳顿这么久,恐怕也疲惫了,不如到老朽家里坐一坐,用一顿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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