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琰看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浑身脏兮兮,比外面的乞丐还可怜,尤其眼睛,从里到外都是麻木,她现在好像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句行尸走肉。
看到窝点被抄,也清楚的听到了来人身份,方琉璃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三次,是不是真是来救她们的,并不是什么戏法?不管多少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之后,她蹲下去哭了,哭得特别伤心,特别悲恸。
哭完自己站起来,擦了擦眼睛,哪怕周身没一点合适的东西,还是照着学过的礼仪,冲着霍琰重重一福:“不知……王爷能否行个方便,让我沐浴更衣?”
她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光着的脚:“并非我矫情,只是……父母看到我这样,会受不了。”
在这里关了那么久,她早就没办法爱干净了,也没办法介意。
之后就一直很沉默,一句话都没有。等被官兵送到家里,见到父母肯定是激动的,激动的甚至当场晕倒,府尹和夫人当然立刻请了大夫进府,为她医治调理。
小姑娘受了很多罪,虽然聪明,没像别人一样被糟糕的不成人样,病是真真切切生过好多场的,饭也是没有正经吃的,底子差了很多,需要好好补养,简单来说,就是比起治病,补养更为关键。
顾停当时就在外面,亲眼看着霍琰解救方琉璃出来的,她提出沐浴更衣,只为父母不要那么伤心这一点,让他记忆很深刻,感觉这小姑娘太不容易,反正最近也是在给孟桢做药膳,有那效果对两人都适用的,他就多做一点,以镇北王和姑藏王的名义送去。
因为娄宏传播,他的药膳本事所有大户人家都知道,不但府尹本人携夫人亲自登门向霍琰孟策致谢,言语里也颇多报答之意,待与镇北王多聊过后,眼底甚至隐隐有光,更为拜服。
方琉璃也跟着过来了,给孟桢带了很多上好药材,她家中富裕,父母都小有积蓄,镇北王姑藏王在外停留,难免手头调用不方便,她专门请了个大夫看着,送的都是孟桢现在得用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适,但的确是因为孟桢病危,才有了她的被救,她真心感激。
顾停看到了方琉璃耳后的疤。
有些经历说起来让人唏嘘,可也是三言两语就说完了,真正走过来的人是怎样艰难,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小姑娘脸洗干净很漂亮,没什么不对,可耳后有疤,别的地方也难免,皮肤脏污可以洗,身体虚病可以慢慢养,可在这过程中留下的痕迹,怕是一辈子都要跟随了。
为了活着,她真的很不容易。
方琉璃现在心思十分敏感,见他在看,下意识摸了摸耳后,笑了:“还好没在脸上,头发遮一遮,能挡的住。”
见孟桢也为她担心,她还温言安慰:“也不影响我婚嫁,真正喜欢我的人,一定不会嫌弃这些。”
顾停浅叹口气:“难得你小小年纪,已经这般通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否极泰来,你的人生以后定然顺遂无忧,福泽绵长。”
想了想,他又道:“我虽只擅药膳,也曾解过美容方子,之前做了些去疤膏子效果好像不错,稍后回去时,你带上一些,早晚涂抹,或有效果。”
“多谢公子。”
方琉璃认真谢过,掏出一封信交给了顾停:“那日被救,我激动难掩,忘了一件事。那里……那些人好像有很多秘密,我能去的地方不多,只拿到了这个,不不知道有没有用,若能帮两位王爷一二,也算我这罪受的值得,若帮不到……”
“帮不到也没关系,你有这份心,我便该谢你。”
顾停把这封信收下,转头就给了霍琰。
至于后面怎么查,事情怎么发展,他也没时间问,开始每天扶着孟桢出来走动。
孟桢很开心,用手指头数着日子:“再有两天我们就能走啦!”
顾停:“嗯。”
孟桢说完,又不大开心了,眼眸垂下,声音轻轻的:“再有两天,我们就要分开了。”
过了晋城,往姑藏和九原是两条路,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见面了。
顾停笑了:“没关系,我最近做出两种药膳膏,非常耐存,一种可以平时当点心吃,一种和水煮熬成汤,效果和刚做出来差不多,我这两天加班加点做一些,正适合你用。”
“嘤嘤嘤还是停停好!停停最好了!我要跟你走,我不回姑藏了!”
“可别,我怕你哥哥拿着刀杀到镇北王府。”
“那等我好一些,就来九原看你,”孟桢知道离别在所难免,大眼睛水润润的看着他,“你快成亲了不是?我要来观礼!”
顾停到一点都不害臊,点了点头:“日子还没定下来,要回去问过太王妃,不过应该不会太急,你慢一点也没关系,别再让你哥哥那般发愁了。”
孟桢:“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看你成亲,你成亲日子早,我就要快点好起来,你成亲晚,我好起来更不耽误呀……停停穿红衣服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说着说着,他头一歪,就在椅子上睡着了,到底还是精力不济。
“多谢你照顾他。”孟策正好这个时候回来,弯身抱起孟桢,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随着他来去,春风无痕,柳枝飘绿。
顾停问:“那件事……你真的不考虑告诉孟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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