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的地契、粮票、钱庄、米庄等产业的票子,全在那里,说是贺家的金库也不为过。
而今,不仅这些要落入外人手中,连他的娘亲……
“这群畜生!”
贺知萧抹干眼泪,掉头往火房跑,家里唯一可能有武器的地方,只有那里。
火房距离较远,还没被烧着。贺知萧一来一回却觉得自己在飞,吸入肺部的空气火辣辣的灼烧着五脏。
他没干过这档事,所以在手上缠满了绷带——只为菜刀不脱手。
然后又找来烧火用的夹钳,这东西铁做的,有些重,贺知萧完全是拖着跑的,等他快跑到那间房里前时,慢慢放缓脚步,钳子尾端离开地面,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屋内的人办完事儿,精神难免放松,而后,从后背被戳了个对穿。
鲜血呈放射状往外喷出,大半都撒到了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
贺知萧放倒男人,又用了手里的菜刀,一刀、一刀,确保男人彻底咽气后,丢开钳子,用那只干净的手为贺陈氏拢好衣襟。
“娘……”
少年哽咽着。
贺陈氏睁开眼,满脸虚弱。
门外传来谈话声,母子二人脸色微微一变。
贺陈氏不知从哪儿找回的力气,抓住贺知萧的手臂把他往屏风后塞:“知萧你快走,这里有条密道直通外面,快走,不要管我,快走……走。”
“娘,我要跟您一起,对了,爹呢?”
谈话声近在咫尺,忽的停住了,门外二人显然已经发现了死去的弟兄,开始搜寻四周。
“你爹他……”说了三个字,贺陈氏就闭上嘴,惨白着脸,只一个劲儿的将贺知萧往密道里塞,见他不走,又哀求般念着:“你走,快走,我不要你管我,走啊!”
那两人听见这边的响动,过来查看,见母子二人拉扯哭泣,当即目眦欲裂,要他们母子偿命。
大刀落下,贺陈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贺知萧推入密道,然后扭动机关。
暗门在眼前关闭。
黑暗侵入视野之前,贺知萧看到的是飞溅的鲜血和娘亲义无反顾的挡在密道外的身影。
.
“呜呜、爹、娘……呜……”
眼泪止不住往下淌,贺知萧却一步也不敢停,身后的步伐穷追不舍,他不敢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贺知萧腿快跑断了,出口终于出现。
外面的空气清新自然,在密道里那微微的窒息感顿时消弭无踪。贺知萧不敢停留,转身就走,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贺知萧猛地停驻脚步:“是你?”
小乞丐也回过头,他手上还捧着一袋热乎乎的包子,听到呼唤,小乞丐桃花眼眨了眨,而后眯起,带出三分笑意:“哦,原来是你。”
贺知萧一把拽过小乞丐怀里的包子,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猛地将包子甩到地上,白生生的包子又一次滚了灰尘。
“你——”小乞丐气得险些失声,“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能这么糟践粮食啊!你简直罪大恶极!”
“我罪大恶极?”贺知萧气红了眼睛,“就是因为跟你在那儿耽误了一点时间,我爹娘没了!我家也被人烧了!我连我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好意思说我罪大恶极?”
他的眼神和濒临绝望的猛兽差不多,盯上猎物了,就要不死不休。
小乞丐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对、对不起啊。”
忽然,小乞丐眼睛一缩,来不及捡地上的包子,拽过贺知萧就跑。
两人将将避开,一把大刀就呼啸着劈向二人原来的位置,在地面上砸出道道裂纹。
小乞丐得空吐槽了一句:“后有追兵的时候,你怎么还有闲心找我麻烦!?”
贺知萧跟在他后面跑,有些狼狈,他的体力消耗殆尽,快要跑不动了,小乞丐回头一瞥,倒回来背着他跑。
“你放我下来。”
小乞丐:“你不是说因为我,你爹娘没了?那算我欠你两条命,你这条命,我是一定要救的。”
“你怎么……”
“闭嘴,省点力气,待会儿换你背我。”
贺知萧想说我才不干,结果忽觉危险直逼后脑,连忙吼道:“低头!”
小乞丐反应极快,贺知萧紧紧趴在他背上,才躲开那横扫而来的大刀。
“看你们往哪儿跑!”
小乞丐对潮州城的各处小路简直了如指掌,背着贺知萧七拐八绕,竟然从偏僻小巷中直接拐到人潮如织的繁华街道。他边跑边喊:“丘八杀人啦!丘八杀人啦!朝廷的狗官罔顾人命!烧了贺府一家不说,还要对平民百姓下手啦!大家快逃啊!”
他的话配合着身后的追兵,几乎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街上行人就乱了套,你推我撞的,人潮淹没了两个孩子的身影,两名追兵被推搡得心烦意燥,却极力控制着手中的刀,即便这样,他们也知道,滥杀无辜这个名头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了,如此一来,征军饷一事必受到阻挠。
最后,他们只得不甘心的回去了。
躲在小摊子下方的小乞丐对贺知萧竖起两根手指。
贺知萧莫名觉得,对方这模样,有点欠打。
.
“我叫洛闻初,你呢,贺家小少爷?”
小乞丐——洛闻初说道,他带贺知萧回到自己的暂时落脚地,那是个由竹架和破布组成的四方形,风一吹,四面都漏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