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睨了他一眼,奇道:“你还有话要说?”
扶苏说道:“孩儿想去邯郸郡一趟。”
嬴政周身的气势一冷。
他看向扶苏,觉得这小子胆子越发大了,连这种荒谬的想法都敢往外说。
嬴政没立即发怒,只淡淡问道:“你去邯郸做什么?”
扶苏说道:“自然是代父王去赈灾。”
他在少府衙门一年多,事情做了不少,人也提拔了不少,现在即使离了他,少府衙门也可以顺顺当当地运转下去。几项大工程,他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必须要他坐镇的大事。
所以,扶苏想亲自去一趟。
“父王国事繁忙,分身乏术,无法亲自到邯郸郡去,但孩儿知道父王肯定希望邯郸郡的百姓能真正归心。”扶苏娓娓说出自己的想法,“孩儿年纪尚小,于朝廷而言无足轻重,在百姓心中却是父王的儿子,要是孩儿能亲自去一趟,邯郸郡的百姓必然能感受到父王对他们的爱重。”
嬴政冷笑说道:“口气倒还挺大,也不看看你才几岁?以你这年纪,到了地方别人只会说朝廷派个小孩去糊弄他们。”
对嬴政来说,百姓是挺重要的,但那是因为做什么都离不开人,至于百姓们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于他而言没什么要紧的。
眼下赵国才变成邯郸郡不久,平定各处的民乱就让邯郸郡守忙不过来,上回郭开回去搬家都被杀了,扶苏还想往那边跑!
不说会不会遇到刺杀了,就他那小身板受得了一来一回的奔波吗?
扶苏知道嬴政生气了,仰头望着嬴政说道:“父王,孩儿想出去走走,”他凑近抓紧嬴政宽大的手掌,“孩儿该出去看看的,看看百姓的日子过得如何,也看看父王打下来的天下。”
他不能和前世那样一辈子待在温室里,直至风雨将至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应对。
扶苏的手比嬴政的手小了不止一号,几乎要两只手合拢才能比得上嬴政一只手掌。
嬴政发现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连爪子都还这么软乎乎,就敢说什么要代他去外面看看。
嬴政眉目带冷,和扶苏翻起了旧账:“我要是不让你去,你是不是又要大病一场,说自己要去邯郸养病才能好?”
扶苏不敢吱声了。
嬴政让他滚出去。
当初扶苏要出宫,整件事都透着蹊跷,先是徐福说什么自己算出扶苏要去云阳县养病,然后是扶苏一出宫病情就好转。
后来扶苏屡屡拿“仙人授梦”说事,嬴政便知道他出宫之事是有预谋的,只是看在扶苏拿出的东西都挺有用的份上才没追究。
现在这小子往外跑都跑上瘾了,上回去云阳县住了一年还不够,这次还想往邯郸郡跑。
谁家小孩敢这么胆大妄为,还不到十岁心就野成这样?
嬴政气了半天,与其他人讨论政务时没忍住发了好几次火。
李斯也受了无妄之灾,越琢磨越不对劲,感觉从早上扶苏留下和嬴政说话之后,气氛就不太对了。
这是怎么了?
李斯虽疑惑,却不敢贸然去打听,免得自己再被殃及。
李斯揣着疑问回到家,只见女儿在院子里收香料,远远便能闻到一阵驳杂的淡香。他上前笑道:“从开春你就拿出来晒,还没晒好吗?”
小裳华说得头头是道:“春天里头每天适合晒香料的时间是有限的,别的时辰日头不足,不能拿出来晒。”
小裳华在国子学读了两年书,已经把基础课程和选修课程都学了不少,现在她每天要上的课很少,自己在藏书阁里看了不少调香相关的记载,回到家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琢磨如何调香。
她从小就爱香,尤其爱取自花木之中的香。
这些香料都是她亲自收集的,外面根本找不着!
她用这些香料调出来的香,当然也是咸阳城独一份的。
小裳华十分宝贝地把香料收拢,才两眼亮晶晶地仰起头问李斯,“爹,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李斯一听就懂,自家女儿问的特别的事无非是和扶苏有关的。他说道:“特别的事没有,就是邯郸郡那边闹饥荒,我们在讨论如何赈灾。”李斯看了女儿一眼,终归还是补充了一句,“大公子提出的赈灾方法大王和我们都觉得挺好。”
一般人是看不到舆图的,小裳华有些迷茫,好奇地追问:“邯郸郡在哪里啊?是不是邯郸学步的那个邯郸?”
李斯揉揉她的脑袋,说道:“对,就是那个邯郸,原来是赵国的王城,现在已经归属于我们秦国的邯郸郡。”
李斯这么说,小裳华就懂了,邯郸郡就是原来的赵国。
她又追问扶苏说怎么赈灾,直到李斯把扶苏的话稍作删减后复述了一遍才不问了,只苦恼地说:“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李斯无奈地说道:“最近大公子很忙,晚上可能睡不好,你可以给他调个安神定气的香包。你这些天不是正好在捣鼓这个吗?”
对扶苏这个准女婿,李斯还是很满意的,扶苏在大王心里的分量明显越来越重,将来若是要立太子,人选肯定非扶苏莫属。
只可惜两个小孩还没满十岁,婚事暂时还不能定下来。
正是因为对扶苏这个准女婿非常满意,且早早意识到扶苏可能会很抢手,李斯对女儿给扶苏送香包这件事不仅不反对,还持鼓励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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