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宦人家大多喜爱在屋里熏香,但于孩童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谢娉婷微微一愣,她点头应下,又亲自将人送出了门外,这才思虑起方才钟太医的话来。
她吩咐玉锦道:“将屋里的熏香撤去,别再烧了。”
谢葳蕤一边照料着弟弟,一边观察着谢娉婷的动作,见玉锦要去动那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眼底划过一丝紧张,她开口道:“怎么能劳烦大姐姐身边的人?穗儿,你快去将那熏炉撤下来。”
谢娉婷瞧出二妹的反应有些大,她微微一顿,说道:“二妹妹,你身上的香囊也解下来吧,方才太医说了,容容闻不得刺激的气味。”
谢葳蕤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她将那香囊解下来,一把递到穗儿手中,使了个眼色道:“快去!”
穗儿便忙着去将那熏炉灭了。
谢娉婷瞧见眼前的场景,心底到底埋下了疑惑。
方才提到那熏香和香囊,二妹的举动实在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她是容容的亲姐姐,容容出事她也一直守在身边,难道她就没发觉容容不适应这熏香?
谢老夫人还在榻前看着孙儿,她抹了把眼泪,让人瞧着心酸,谢葳蕤忙上前道:“祖母快别哭了,这里有母亲和我守着,眼见时候不早了,您快回去歇歇吧。”
张氏听了女儿的话,连忙点头道:“母亲,葳蕤说的是,这里有我在呢,您快回去吧。”
谢老夫人看了张氏一眼,心中有些自责,也是她老了,如今孙儿在她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到底还是孙儿的生母在身边妥当些,张氏先前做了错事不假,可如今容容病着,她也狠不下心来,叫两人母子分离。
处罚的事,等容容好了再说也不迟。
见老夫人要走,张氏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她意味深长地朝谢娉婷看了一眼,说道:“母亲,虽然容容今日无碍,可那害人的女使,可一定要抓出来才是,否则,媳妇放不下心来。”
谢老夫人听了她的话,面色不虞,即便没有张氏催促,她也要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个下人有这样的狗胆子,竟然敢谋害小主子。
锦枝扶着老夫人往外走去,谢老夫人瞧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大孙女,不由柔声说道:“呦呦,随祖母来。”
谢娉婷闻言,忙跟了上去。
眼下已是黄昏,天色半边透着昏黄,半边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的灯火已经亮了,祖孙俩的影子紧紧依偎着,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谢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摸着孙女的手道:“呦呦,你可怪祖母轻饶了你二婶?”
谢娉婷微微一愣,黛眉蹙了蹙,说道:“若是平常,虽谈不上怨怪祖母,但心底总归不舒服,可今日容容都那样了,二婶去照料,也是应当的。”
谢老夫人闻言,低声笑了笑,“孙辈里,也就只有你,肯直直将心里话说给祖母听,祖母很高兴。”
话罢,谢老夫人停顿了一瞬,慈祥又温和的双目与孙女对视着,她抚了抚孙女柔软的发丝:“祖母知道,呦呦自小便善解人意。”
今日她许了张氏从祠堂回来照料容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到底是,二子谢殚在外头做了荒唐事,对不起张氏,她既是母亲,也是做过妻子的人,这时候到底也狠不下心来,让张氏受两重打击。
待走到岔路口,又因觉满堂和桃源居在两个不同的方向,祖孙两人到了这处便分开走了。
玉锦搀着谢娉婷往回走,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开口道:“郡主,您不觉得二小姐太奇怪了吗?奴婢要去搬那熏炉,二小姐便有些失态了。”
谢娉婷瞧了她一眼,道:“我也瞧出来了,等回头,让小四盯着些静园,瞧瞧那熏香到底有什么名堂。”
临走前二婶说出那话,摆明了还要继续攀扯追查,即便不用脑子,谢娉婷也知道,这位二婶定然又要将这事安在大房身上。
祖母方才那话,便是在宽慰她,叫她莫要计较方才二婶的失言,虽然她不还手,总要做些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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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昀这边回了太医院安置一番,正准备朝东宫去复命,却见太子身边的云列正在外头等着,他慌忙迎上去,赔笑道:“大人怎么亲自来了?下官正准备前去禀报呢。”
云列习惯了听殿下叫他暗三,此时冷不丁听见有人叫他大人,还真有些不适,不过暗三只是他在暗卫营中的代号,也只有殿下与营中的同僚才这样唤他。
他缓了一瞬,问道:“如何?王府里是谁病了?”
云列在心中祈祷,可千万别是那位郡主,否则这么晚的天,他还要替殿下出宫打掩护。
钟昀忙道:“是王府里二公子吃错了东西,小孩子体弱,大夫用药强了些罢了。”
云列听了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来塞给钟昀,说道:“这么多年,皇后娘娘的眼疾你没治好,今日总算干了件有用的事。”
钟昀脸色一白,他想起皇后的眼疾,简直心中苦死了,嘴上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医术不精,治不好娘娘的病,下官该罚。”
云列看了他一眼,笑道:“别紧张,殿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好好干。”
话罢,他便朝着东宫去了,只留下钟昀一人抹着冷汗。
云列回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在承乾殿与礼部几位主考官议事,约等了半晌,才见那几个乌袍猩帽的大臣从内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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