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走。”严岑回头看了看许暮洲,然后坐正抬手指了个方向。
湿润的泥土地显然不适合木轮椅行进,木轮陷入到泥土中,留下在身后留下了两道明显的车辙。
越往庄园边缘走,空气中的花香就愈加浓郁,罗贝尔伯爵的玫瑰花田简直可以称得上令人震撼,离得老远就能看到月光下郁郁葱葱的玫瑰花丛,一眼扫过去硬是看不到边。
“我的天。”许暮洲停下脚步:“罗贝尔还挺疼他老婆,种了这么大一片。”
生长繁茂的玫瑰花足有大半个人高,在月光下轻轻摇曳着。洁白的玫瑰含苞欲开,看来完全盛放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
许暮洲走到花丛边,本想伸手捞一只看看,却被严岑握住了手腕。
“有刺。”严岑说:“小心着碰。”
“知道了。”许暮洲说。
“是大马士革玫瑰。”严岑看了看身边的花苞和花茎,赞叹道:“养的很好。”
严岑这么一说,许暮洲顿时想起滋养这花的养料里还有那倒霉的园丁,瞬间觉得这花也没那么好看了,不由分说地将严岑的轮椅往后挪了两步。
“……等会儿。”严岑忽然叫住他。
严岑坐在轮椅上,视角很受限。而许暮洲方才这么一转,却正好让严岑的余光扫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往方才看到的白影方向看去。
“什么东西?”许暮洲问。
严岑没有回答,他摇着轮椅往前靠近了那片玫瑰花田,定定地往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伸手往花丛里捞去。
他刚才还提醒过许暮洲玫瑰花有刺,现在又像是忘了这码事儿,许暮洲愣了愣,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严岑已经从玫瑰花丛中缩回了手。
严岑的手背上不可避免地被花刺划出细碎的小伤口,但这已经不能抓住他们俩人的目光了。
——因为严岑手上正攥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布料。
“这是凯瑟琳的衣服吧?”许暮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怎么会在这。”
“这不是重点。”严岑说。
还不等许暮洲问他什么是重点,严岑已经回过了头,目光落在许暮洲身后的某个位置上。
许暮洲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才发现他看的是不远处的城堡。
今夜的月色很明亮,哪怕没有灯也能看清庄园中的大部分情景。
许暮洲只刚一回头就知道严岑在看什么了——因为城堡四楼的某间窗外,还挂着一块与严岑手中如出一辙的孔雀蓝布料,那块布料的面积更大,但不难看出并不是一件成衣。
许暮洲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发现那块布料刮在窗户上,正被风吹得起伏不定。
——就像是,有什么人从窗外翻墙来去,不小心被刮下了一块裙摆。
“严哥……”许暮洲说:“那是谁的房间。”
严岑的语气有些凉,混杂着夜风的寒意,听起来相当真切。
“是罗贝尔伯爵的。”严岑说。
第79章 静夜(七)
在这个时代,医生算是一项受人尊重的职业——何况是罗贝尔伯爵的私人医生。
宋妍在严岑书房留了一会儿,再出来时,餐厅的晚宴已经接近尾声。这种非正点的便餐大家都吃得很快,餐厅中只剩下几个女仆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餐厅角落的留声机还在播放着音乐,一曲终了,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又换了首新的曲子。
这曲子不知道是罗贝尔还是凯瑟琳的口味,虽然品味很好,但听起来显得有些沉闷。宋妍着重听了一会儿,发现其中大多都是以大提琴为主调,有一种莫名的悲凉感。
餐厅中收拾银餐盘的女仆最先看到了宋妍,她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小跑着来到宋妍面前,行了个礼。
“医生。”女仆说:“您有什么需求吗?是需要一些夜宵吗?”
“不,我不饿。”宋妍刚想制止她,却又改了主意,改口问:“能给我一些茶点吗?”
“当然可以。”女仆说:“您出门右转,有一间茶厅,茶厅中有一些小说和书籍可供您打发时间……稍后我会将茶点送到那里去。”
“好的。”宋妍说:“麻烦了。”
女仆说的小茶厅离餐厅不远,屋中开了两扇与书房相似的大窗,正对着后庄园。
茶厅是完全用来会客的,装修得还算温馨,茶桌上的花瓶中还插了新鲜的鲜花,宋妍摸了一把,发现上面还带着水珠。
罗贝尔伯爵家的下人称得上训练有素,从宋妍来到庄园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遇到一处不妥帖的地方。
这很难得,因为城堡这么大,其中的女仆和下人都是有定数的,想要做到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本来就是一件很严苛的事。
宋妍对罗贝尔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现在十多年过去,罗贝尔已经成了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加上现在那芯儿还变成了严岑,以至于宋妍也摸不太清他的脾性。
宋妍负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偌大的庄园在月色中沉睡着,只有影影绰绰的灌木花丛在风中摇曳着。宋妍沉默地站在那,眼神空落落地落在远方。
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永无乡是个几乎不会在人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地方,从引导系统被召回至今,她的思绪依旧混乱,每天晚上合上眼睛,梦中都是那个没接到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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