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士”只是特殊科研组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研究员,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无论如何不可能轮到他身上——何况秦薇也不是没事儿会瞎烙馅饼的性格。
许暮洲一直坚信,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和一时兴起,所有事件都有其根本原因。
“少将的时间很紧迫,五分钟后要在办公室见你。”电话另一端的组长还在说着:“还好B-2的实验情况你比较了解,具体的数据资料我传到你的通讯云端了,你注意查收。”
3组组长没有发现许暮洲的反常,还在电话那头嘱咐着零碎的注意事项。
许暮洲垂着眼,时不时嗯上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走廊中的监控摄像头在不断变换着角度,安静的走廊中只剩下机械摩擦时产生的细微声响。
许暮洲抬起头,目光正好与面前的一只摄像头撞了个正着。
冰冷严谨的机器上镀了一层漆黑的金属色,镜头颜色近乎于灰褐色之间,顶灯的光晕在镜头上点缀了一个亮色的点。许暮洲的身影被缩小、融入在那个指甲大小的透明镜头中,许暮洲看着镜头中自己的身影,蓦然有种在与什么人对视的感觉。
“小许——?”
“啊,我在。”许暮洲匆匆回神,说:“您说。”
“去做汇报可不能走神。”组长忧心地说:“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许暮洲说。
“记住就好。”对方松了口气:“那就快去吧,少将的时间可不能浪费。”
许暮洲没有说话,按断了通话。
其实记没记住都无所谓,许暮洲想,毕竟秦薇又不是真的想听他做什么报告。许暮洲至今不太明白他究竟是在哪里出现了疏漏,秦薇多日不在基地里,只凭一次短短的工作汇报,怎么就能确定他不对劲。
哪怕就在刚刚,他也生怕样本箱是个陷阱,并没有选择贸然行动,到底是在哪给了秦薇确认的底气。
许暮洲捏着通讯器的手紧了紧。
通讯器上的页面停留在历史通话中,3组组长的通讯码下方,是六分钟之前他刚刚跟严岑结束的通讯。
许暮洲本来习惯性地想删除这条通讯记录,可他想了想,又先点开了短信页面。
【——我要去给秦薇做个汇报。】
刚才接电话已经浪费了半分多钟,离秦薇给出的“五分钟后”的期限越来越近。在走廊密密麻麻的监控下,许暮洲已经不敢再给严岑打电话了,只能摸索着给他发送短信。
【——我怀疑她发现我了。】
许暮洲瞥了一眼屏幕,继续打字道。
【——虽然我不太知道暴露身份有什么后果,但是如果我掉马了,你记得不用管我,自己小心。】
许暮洲本来打算就这么点击发送,但看了看信息页面,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话头不太对劲,有点像某种战争片的剧情高潮前兆,仿佛身上已经插满了小旗。
于是他暂且放开了发送键,又往短信上填了两行字。
【当然,之后我的工作内容可能也得麻烦你接手——严哥!就决定是你了!】
【永无乡会为你这种爱岗敬业的优秀员工骄傲的。】
【PS:记得删短信。】
许暮洲最后又用符号和数字往上填了个微笑的颜文字,才勉强觉得气氛可以了,点击了发送键。
信息界面闪烁片刻,提示发送成功后,许暮洲直接删除了这条短信,连带着通讯记录一起信息粉碎了。
通讯器上的时间又跳过了一分钟,许暮洲从上头收回目光,将通讯器设置成了静音模式,转头向秦薇的办公室走去。
是骡子是马,都随缘吧,许暮洲想。
许暮洲的两条腿当然比不过四个轮子的车,更何况他还得过一遍一遍的安检。
当他紧赶慢赶,踩着“五分钟”的尾巴敲响秦薇办公室的门时,秦薇已经好以整暇地在里面等他了。
秦薇刚刚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寒气,她看着如临大敌站在门口的许暮洲,反而自己先笑了。
“许博士。”秦薇说:“请进吧。”
她这个态度太过于模棱两可,许暮洲警惕地看着她,没有做声,而是迈步走了两步,算是勉强拉近了一点距离。
“敞开天窗说亮话吧。”秦薇说:“许……博士,想必您也不是来做报告的。”
办公室的门在许暮洲背后合拢,正对大门的监控摄像头下调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正对上许暮洲的正脸。
许暮洲看得很清楚,秦薇搁在桌上的手腕上挂着他曾经在严岑那看到过的同款随声机甲,手边的办公桌上还放了一把枪。从许暮洲这几天从严岑那恶补出来的贫瘠武器知识来看,这枪还是上了膛的。
——鸿门宴好歹还有宴呢!许暮洲愤愤地想,什么草莓牛奶小蛋糕,简直误人子弟。
“我是来作报告的。”腹诽归腹诽,许暮洲垂下眼,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死不承认:“您叫我来的。”
“是我叫您来的。”秦薇说。
她向后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冲着许暮洲摆了摆手。
“许博士,你可以走近点。”秦薇说:“在这个屋子里,你站在门口和站在我办公桌前,安全性都是一样的——或者我面前还更安全点。”
许暮洲暗暗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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