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兰雪怀不跟他说话,而是兰雪怀正在纠结。
他的纠结出于很多方面,有愤怒的纠结——譬如关于闲灯和度星河之间的关系此类。
也有扭扭捏捏的纠结——譬如他袖口中藏着的一支木簪。
这支簪子,在他来到钱塘第一天的时候就买了。也不算买的,是他买了一截桃木枝后,回去自己刻的。
闲灯原本用来固定头发的簪子在上次落海的时候掉进了海里,后来他就一直看到对方只捡了一根筷子充当簪子用,委实寒酸。
他总跟在自己身旁,一副寒酸的样子给谁看?丢我的脸。
兰雪怀这么想,所以刻了一支木簪。但是因为准备工作做的时间太长,导致迟迟没有做出去。其主要原因还是闲灯这人总惹他生气,要不然能留到现在还没送吗?
他手中的簪子,简直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兰雪怀拿着也不是,送也不是。
送他?我算什么了。
他送我簪子,我也送他簪子,万一叫他误会这个是定情信物怎么办?
兰雪怀快愁死了,心中咬牙切齿的想道:都怪这个死断袖喜欢自己,害得我现在连送个簪子都要考虑这么多。倘若他误会我也喜欢他怎么办?真是烦死人。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的站着。过了一会儿,兰雪怀终于鼓起勇气,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用力地捏了捏手中的簪子,准备开口将它送出去。
谁知,一个声音插进了凝固的空气中。
“闲兄?”
闲灯转头,兰雪怀表情瞬间跌落谷底,一脸黑气。
“真的是你!”叫他的人,竟然是唐棋乐。
他坐在街边,摆着一个算命的摊子,穿了一件不伦不类的道士服,又惊又喜,站起来道:“我原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也在钱塘?”
走上前,看到兰雪怀的脸色,唐棋乐顿了一下脚步,心道:怎么回事?我惹到他了吗?他看起来要杀我的样子?
闲灯惊讶过后,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不是去了小清洞天吗?”
唐棋乐说道:“哎,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是要去小清洞天的,只是走到一半没有盘缠了,所以在钱塘逗留一段时间,打算赚些盘缠。”
他的目光往下,落在闲灯的扇子上,脸色一变,险些惨叫出声:“定海昆仑扇?!”
闲灯说:“你认识它?”
唐棋乐道:“我的老天爷,你这不是废话吗,天下有几个修士不认识这把扇子。你买的仿品?做的不错,有几分以假乱真的意思。”
闲灯不敢说他手中的是真的定海昆仑扇,打了个哈哈准备敷衍过去。
唐棋乐转身收了摊子,打算与闲灯好好叙叙旧。闲灯看着他的背影,灵机一动。
这个唐棋乐,别的没什么,但是很喜欢八卦。他醒来时,修真界发生的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事情,全都是由唐棋乐对他说的。大到围剿阴山子,小到那个门派的副掌门在外面抬了一门小妾,如数家珍,说的是津津有味。
也许,度星河的事情,唐棋乐会知道一二。
闲灯开口道:“唐兄,你现下住在哪里?”
唐棋乐收了摊子道:“就在前面的客栈。”
闲灯道:“正好,我有一事要问你,我见你已经收摊了,我请你去前面的酒馆喝一杯。”
唐棋乐正好相与闲灯聚一聚,对方请客就再好不过,他蹭一顿饭吃,还能省些钱。
三人一同到了酒馆,闲灯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好险兰雪怀虽然和他冷战,但这个月的零花钱还是给了的。不然现在请唐棋乐的这一顿,他恐怕就要请不起了。
闲灯叫了这里最贵的菜,又叫了最好的酒,此酒名叫桃花醉。
唐棋乐看了之后,心生羡慕:“闲兄,多日不见,你在哪里高就?竟发了这些财。”
闲灯不好说这些钱都是兰雪怀给的,只等菜上来,殷勤地给兰雪怀夹了最好的,兰雪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下。
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实不相瞒,唐兄,我这次要问你的是度星河的事情。”
唐棋乐替闲灯斟酒,说道:“度星河么,我知道的,你要问他什么事情?”
他没好奇闲灯为什么打听度星河,倒是给闲灯减少了解释的麻烦。
闲灯道:“他和童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个,度星河是怎么死的?”顿了一下之后,他还是问了自己最在乎的那个问题:“真的死了吗?”
唐棋乐挑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回答道:“不然呢?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当时无妄山围剿阴山子的时候,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呢,度星河就站在原地化成了灰烬,连衣服都没给童梦剩一件。不过,你要说童梦和度星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说起来就很长了,要从十年前说起。”
十年前,度星河刚入世,那个时候,童梦也不姓童,而是姓段。童梦的母亲是掌门的二房,也就是童老掌门的爱妾。她生下童梦之后没多久就死了,童梦也因为一场意外跟童家走失,在外面流浪了几年。先后被一户姓段的人家收养过,好景不长,段家被妖兽所袭击,全家死的连个渣都不剩,童梦侥幸活下来,又成了一个小乞丐。他这时候估计认命了,觉得自己是烂命一条,就算有点儿好日子过,很快也会被老天爷收回去,因此人也愈发阴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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